第八章 局開
忘塵山門，不滅殿的王座上，屠雲正襟危坐，平靜的臉色卻隱隱透著詭異，可惜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暗地裏攛掇曦鸞三女，打起了溜去華帝仙府的念頭，若是他清楚，估計現在也沒心思在去擔憂，修道界即將發生的悲劇了。
今日的鳳羽，一身紫羅蘭色的長袍，金絲銀線穿插，在第一繡娘精湛的技藝下，一頭俯視九州的鳳凰栩栩如生的盤旋在鳳羽身上，鑲嵌著夜明珠和藍水晶的綬帶束在腰間，展露著讓美人也羨慕嫉妒的黃金比例。
九龍烏金冠讓那一襲長發，飄逸的妖魅卻不失莊重，一股不著痕跡的帝皇氣象，從中彌散而出。腰際別著的雲翔劍，沒有華麗的劍套，鋒芒畢露，若隱若現的十爪，昭示著龍祖的威嚴。
鳳羽負手而立，方圓百丈的將台上，唯有他一道身影，但沒人會認為空虛，鳳羽宛若世間最耀眼的明珠，任何華麗的裝飾於他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襯托。
剛剛跪拜的所有人，此刻屏住呼吸，圍聚了百萬人的山門，卻有著完全不相稱的寂靜。
不少人是第一次看到鳳羽的真容，可懾服他們也就僅僅需要一眼而已。
鳳羽惺忪的雙眼內，似是漆黑，但又有朦朧的光暈流轉，他繾綣一笑，笑意平淡的像加了一根茶葉的白開水。
“華帝仙府，今日將開，凡是願意跟隨前往，需受忘塵宗的節製，若有不從號令者，殺無赦，意欲製造混亂者，格殺之。”
水無痕清晰而幹脆的聲音，傳遍山脈的每個角落，所有人都聽出一種毋容置疑的威嚴，水無痕是在下達鐵血命令，而非征求他們的意見。
短暫的驚愕後，山脈外一片嘩然，詬病忘塵宗的議論聲，漸漸甚囂塵上，不過將台四周的王座依舊出奇的平靜，其中大部分是忘塵宗的盟友，自然不會對水無痕的決意有所非議，剩下像是問道、天一之流，也不敢明著跳出來，指責水無痕的不是，除非他們不在意宗門萬載根基和門下弟子的性命了。
“吒。”
猶如開天辟地的鎮魔之音，簡單的音節裏，融入了無盡的神性，鳳羽的眉心，一縷道痕神紋浮現，深邃的幽光，妖異的吹散鳳羽的留海，讓所有人看清楚那雙眸子裏的異彩流光。
安靜，亦或是說沉寂，許多自詡道行高深之輩，凝神靜氣，以天眼之道，試圖看透鳳羽眼中蘊涵的大道，但隨著靜默的喋血聲，那一道道目光驚恐的避開，不敢接近鳳羽半步。
“凡有能力擊墜此鐲者，可以例外。”
鳳羽右手一揮，腕上的無量鐲被甩向千丈虛空，漂浮的璀璨符文，環繞著鐲子，內部時空扭曲，讓人難以揣測其浩瀚的神力。
又是一陣議論，可沒人出列，明眼人都看出鳳羽沒有以法力操控無量鐲，但這就讓他們更加狐疑，對無量鐲產生莫名沉重的忌憚。
大約過了一刻鍾，無量鐲還是孤零零的懸在那裏，無人問津，議論聲也逐漸啞火。
水無痕正準備出麵收場，山門外的人群中，卻飛出一柄蛇形青銅劍，劍身銘刻著從上古就消失的螣蛇文，盡管是殘缺的，但也著實不凡，從品階上判斷，至少是上品道器，而且年代頗為久遠，足可追溯到數萬年前，乃是古修士的兵器。
突然而來的變故，讓水無痕重新坐回座位，但他一臉輕鬆，看了一眼蛇形劍，便失去了興趣，在見識過鳳羽的神兵之後，人界九成九的法寶在水無痕眼中，都變得索然無味。
無量鐲盡管沒有經曆過天劫和仙靈之氣的洗禮，卻是實打實的仙器，區區一件道器也妄圖撼動它，簡直是在癡人說夢。
蛇形青銅劍的主人，從造型來看，和劍癡差不多走的是同一個路線，粗布麻衣、不修邊幅，黑黝黝的臉上一雙眸子卻分外明亮，聚斂的精光逼迫向無量鐲，可無量鐲渾然無感，完全不加遮掩的藐視，像是端坐鑾殿的帝王對路邊行乞的乞丐一樣。
“妖嬈九疊斬。”
隨著一聲低吼，五大三粗的壯漢，熊軀居然在半空中扭動起來，有點惡心的驚愕在蔓延，誰也無法將這個動作猥瑣的家夥，和魅惑人心的美人蛇聯係在一起。
但惡心歸惡心，這套劍招確有其不俗之處，劍影疊嶂，群蛇亂舞，果真是分外妖嬈，壯漢的氣勢也不斷拔高，一個螣蛇的虛影浮現，釋放出的恐怖威壓讓不少人咋舌。
鳳羽閉目養神，雄偉若巍峨群山，靈動如穀中溪川。將台上，除了初具龍形的雲翔，對那條畫虎類犬的螣蛇嗤之以鼻，便平靜的沒有半分波瀾。
壯漢心思都聚集在無量鐲上，根本沒注意到將台，何況即便他注意到了，也領會不出其中的奧秘。
身為半仙，幾呼吸後，壯漢就執劍刺向無量鐲，但下一秒，這個隱世苦修近千年就察覺到自己悲劇了，所謂的桀驁不馴給他引來了天大的麻煩。
無量鐲中五行輪回一閃即逝，但身為北方七宿星官的螣蛇，自然逃不脫五行之道，連一絲抵抗能力也沒有，便被拉扯進無量鐲中，徹底吞噬，壯漢的蛇形青銅劍同樣沒能幸免於難，成了無量鐲的腹中餐，但無量鐲還很不滿足的鄙視著蛇形劍的弱小，連甜點都算不上。
壯漢悲憤欲絕，口吐鮮血，眼前一黑，整個人倒仰過去，直直的向山脈深處墜落。
水無痕向身邊的一名禦天境的弟子使了個眼色，讓他去救援壯漢，千丈的高度縱然摔不死半仙，但弄殘了也是個麻煩事。
壯漢準備攻勢花費了不少時間，但和無量鐲交手，卻在電光火石間結束，眼力差一點的，都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無量鐲他們惹不起，一個半仙、一件古道器，眨眼間就敗了，誰有信心能擊墜如此彪悍的存在。
“是你們不行，莫說我霸道。”
鳳羽召回無量鐲，剛才還目空一切的無量鐲，如今服服帖帖套在鳳羽手腕上，像隻貓咪一樣，磨搓著鳳羽內蘊流光的肌膚。
鳳羽這話說完，數百萬人霎時間氣絕，這不叫霸道，那霸道這個詞還有意義麽。
“諸位道友，若是沒有異議，便算是答應忘塵的規矩了，一旦違背，莫怪我心狠手辣，當然如果你們還是不服，大可以離去，是進是退，悉聽尊便。”
該強硬的時候，就要強硬到底，仁慈過了頭，別人還以為是軟弱呢。
沉默，除了沉默，再沒有其他辦法，神藏就在眼前，離去，難不成是被驢踢了腦袋，丟臉就丟臉吧，誰讓自己不濟呢，聽從忘塵宗的擺布，總比和這萬載難得的機遇失之交臂來的強。
鳳羽懶得和他們計較，反正外麵這群人的命運已經被判定，他犯不著和祭品置氣，眉心九幽令的烙印一閃，射出一道彎折的黑色閃電，撕裂虛空，破開一個長約千丈、寬約百丈的巨大豁口。
所有人的腦袋都懵了，這哪裏是撕裂虛空呀，成百上千個成仙境合力，估計也完成不了如此神跡般的傑作，但鳳羽連手都沒動，徹底應和了鳳羽在他們心目中的恐怖形象。
許多人在心裏腹誹道，您老如此牛叉，故作深沉幹嘛，來個這麽一兩手，哪怕是腦袋被門擠了的家夥，也不敢再造次。
水無痕率領精銳弟子領頭進入裂縫，不滅殿緊隨其後，與鳳羽交好的勢力，比如散修秘境和鎮魂閣，之前都得到鳳羽的授意，盡管鳳羽沒跟他們說出那個大膽的計劃，可他們也不會懷疑鳳羽會對他們心懷不軌，因此這幾方勢力同樣坦然的進入。
問道宗、天一派、禪門，還有和忘塵宗沒什麽交集的古老家族和勢力，猶疑了一會兒，也盡數飛身鑽入裂縫，修道何時沒有危險，華帝仙府豐厚到流油的利益，足以讓他們瘋狂到以命相搏。
有人領頭，其他人也按捺不住，可鳳羽還留在將台上，所以秩序依舊井然，白老和酒仙子被水無痕特地留下，來維持秩序和安排人員。
鳳羽的計劃自然不會瞞著水無痕，水無痕沒有反對，還很讚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修道界從誕生之日起，便被你爭我奪、爾虞我詐的黑暗所籠罩著，今日若是換一個門派擁有鳳羽手中的這些資源，肯定也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和鳳羽一般的選擇，鳳羽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裝腔作勢者，至少坦誠了許多。
何況這次過後，修道界將會迎來一場超級大洗牌，而忘塵宗注定會成為最大的受益者。哪怕天下人對忘塵宗心懷怨恨，可那又怎樣，掌控了絕對實力，任何的反抗都可以輕易的鎮壓。
水無痕和忘塵門人，不過是個幌子，用來安撫人心而已，鳳羽設下這個天大的甕，水無痕自然要盡心竭力的為他完善每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