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醒悟
時間沒有終點的徐徐流淌，玲瓏、鳳羽、曦鸞，宛若雕塑一般的僵持著，冰雪消融後，被冰封的修士們紛紛得到解脫，可望向玲瓏的目光中是滿滿的畏懼，玲瓏一聲不吭，卻差點瞬間要了所有人的性命，較之鳳羽的霸道，他們更懼怕玲瓏的視人命如草芥。
“那你到底要怎樣？”
鳳羽扶起曦鸞，不經意的將她護在身後，此刻他丹田中元氣恢複了八九分，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可其實他心底十分抵觸和玲瓏交手，之前數次交鋒都是無可奈何的情況，因為每一次生死相搏，他就覺得玲瓏離他越來越遙遠，維係他們關係的情感也變得越來越淡。
玲瓏長發翻飛，女子的心思最細膩，在對愛人和情敵上尤其明顯，鳳羽類似下意識的庇護動作，卻讓玲瓏滿腔憤懣，這種不需言語的甜蜜，曾經是屬於她的，可現在無論她如何努力，都再也抓不到了。
“我到底要怎樣？”
玲瓏重複著鳳羽的問題，居然神智有點恍惚不清了，一縷清流從冰皇鏡中反哺回她的識海，令她混亂的靈台恢複清明。
她到底要怎樣，鳳羽已經答應交出蒙鴻九極金丹，可這似乎不能讓她滿足，她所要的仿佛並不是這個，可事到如今，除了蒙鴻九極金丹，她還能得到其他東西麽，那個深埋在心底的期盼，能夠說出口麽，縱然說出口，好像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白皙的臉頰居然慢慢浮現桃紅色，一縷血芒盤踞在玲瓏的眉心，她的麵容在扭曲，她的眼神在迷離，濃鬱的戾氣以她為中心，極速的向仙府各處擴散開去。
無數眼眸中驚恐爆發，沒人清楚這個妖魅的女子究竟為何勃然而怒，他們隻有膽怯，靈魂在劇烈的顫抖，所有人匍匐在地上，不敢仰視那仿佛被魔神附體的妖女。
“羽，她？”
感受到那股戾氣，曦鸞體內沉寂許久的魔性居然開始有複蘇的跡象，身為人欲道的化身，曦鸞能夠清晰的察覺到，不少道心不穩的修士，鎖在內心最深處的心魔被喚醒，人類原始的魔性漸漸無限放大。
而如她預料的一般，匍匐著的修士中，有人癲狂起來，眸子中的黑白分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滿瘋狂和殺戮的血光，混亂像最嚴重的疫病一般迅速蔓延。
迷失本性的發狂者和勉強維持清醒的自衛者，處在天命的對立麵，無法阻止的殺戮幾乎在幾眨眼間，就從爆發升級到波及所有人，沒人可以掙脫這可怕的漩渦。
鳳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曦鸞能夠從握著鳳羽的手心，感受到他此刻最沉痛的哀傷。
他在內疚，以他的見識，如何分辨不出玲瓏走火入魔了，而他卻是無可推卸的罪魁禍首。
走火入魔的狀況對他們而言，基本上不會出現，能夠修煉到這一步，心性中的雜質早就被錘煉到一幹二淨，哪怕是渡天罰時的紅塵心魔劫，幾乎也奈何不了他們。
可偏偏就是這種極小的概率，讓走火入魔變成最大的災難，沒人能夠阻止的災難，借助九幽令，他也許可以戰勝往常時候的玲瓏，可卻也無法鎮壓，而入魔後，玲瓏的力量會成倍翻番，那時他會不會是敵手都還是個未知之數，又何談去解救玲瓏。
“玲瓏，清醒點。”
鳳羽以古佛禪境吼出來，希望以此淨化魔念，喚醒玲瓏尚未泯滅的本性，明黃色的光暈，朝著玲瓏籠罩過去，可漂浮在她周身的黑煞，根本不允許光暈接近，侵染、腐蝕，最後連渣子也不剩。
黑煞接近冰皇鏡，卻被冰皇鏡的鏡光無情粉碎，冰皇鏡閃爍起夢幻的光華，一縷縷清流從奇經八脈注入玲瓏的身軀，開始壓製那猖獗的魔氣。
桃紅色漸漸消退，鳳羽不禁鬆了口氣，他召喚出琉璃寶塔，無限放大，將佛光照射向數十萬修士，殺紅眼的修士，耳畔忽然響起凝神靜心的梵音，手中屠刀揮舞屠刀的速度徐徐變緩，屠戮的範圍漸漸縮小，最終所有人都平靜下來。
他們的心魔是被玲瓏的戾氣所喚醒，鳳羽以佛光祛除纏繞著他們的戾氣，又以梵音平靜他們狂暴的識海，他們的心魔自然又慢慢蟄伏下去。
不過經此一劫，絕大部分的人，都虛脫的昏倒，水無痕、屠雲之類修為高深的人，勉強還能睜開眼，注視鳳羽這邊的情況。
鳳羽同樣注視玲瓏，他盡管相信冰皇鏡的威力，可他還是止不住心底的擔憂，他猶豫著要不要釋放出琉璃寶塔和青蓮古佛燈，這兩件佛道聖器對淨化心魔有著出奇的效用，可他又怕佛光和冰皇鏡發生衝突，而影響冰皇鏡救治玲瓏。
“羽，別這麽擔心，你該對她有信心，這個女人她很不簡單。”曦鸞緊緊的牽著鳳羽的手，溫柔的安慰道。
曦鸞第一次看到鳳羽這麽慌張的神色，說不嫉妒那肯定是騙人的，可轉念想想，若非她和鳳羽因為智敏而產生誤會，她、無邪、雪兒，根本不會有機會嫁給鳳羽。
在萬魔窟中，她以媚術魅惑鳳羽，可最後時刻烙印在鳳羽靈魂本源，那縷對玲瓏的思念與愛意，卻破除了她從未失手的魅惑之境，她也無意間窺探到鳳羽和玲瓏之間的種種，更看到鳳羽堅定的心，如果不是那麽多的陰差陽錯，鳳羽此生此世，除了玲瓏，肯定不會有第二位妻子。
“曦鸞，你先去看看雪兒的情形。”
看到鳳羽雙眸中驅之不散的陰霾，曦鸞知道自己的勸解根本不奏效，可她也沒有其他辦法。
“好，你自己小心點。”
曦鸞不會在這個節骨眼，違逆鳳羽的話，何況她也清楚，有自己在，鳳羽還要保護她的周全，剛剛是著急，才慌亂失措，她不能成為鳳羽的助力，可也絕不願拖累鳳羽。
鳳羽虛空漫步，謹慎地靠近玲瓏，他始終是放不下心。
“你負了我，是你負了我，你說過你不逃也不跑，要做莫玲瓏的丈夫，愛我一生一世，守護我一生一世，今生今世都是本小姐的人，你不受承諾。”
條理混亂的呢喃自語，讓鳳羽的淚水湧出了眼球，丹田內的本命珠上，血色鳳凰昂揚的飛舞盤桓著，流淚的感覺，如此陌生，到如今，這輩子能讓鳳羽流淚的人，除了吳天，恐怕就隻有玲瓏、智敏這兩個他最心愛的女子。
“玲瓏。”
深情的呼喚，鳳羽著魔般的遺忘一切，撲向玲瓏，要擁她入懷中，將她從嚴寒中解脫，什麽命運、什麽責任，他統統不要，他隻希望用餘下的人生去補償她，哪怕她鑄下大錯，他也要為她扛下，他好想說，“玲瓏，回來吧，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了，你的好、你的壞，我全部包容，不為其他，就因為我愛你，我愛你。”
智敏在他眼前香消玉殞的時候，他曾經告誡自己，那個狠毒的女人，自己不愛，永遠不愛了，於是他不僅和她刀刃相向，還打了她一巴掌。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好笨好蠢好遲鈍，遲鈍到搞不清楚自己對玲瓏的愛，早已刻入骨髓，融進血脈，烙印在靈魂最深最深的地方，他明明答應過要用盡所有去守護玲瓏，讓她遠離悲傷和孤單，卻偏偏讓她走在荊棘遍地的路上，承受著更大的痛苦。
一遍又一遍的詰責，讓他一直隱藏著的傷口，暴露在烈日之下，從玲瓏口中飛出的每一個音符，仿佛都化成鹽粒，撒在他皮開肉綻的傷口上，酸辣灼熱的痛，疼的他快要吐血了。
然而冰皇鏡中蟄伏的冰皇神念，感知到鳳羽體內九幽的氣息，刹那間激起閃耀的鏡光，淡藍色的鏡光不斷的膨脹，使冰皇鏡變得宛若一輪巨大的冰月，阻隔著鳳羽的腳步，冰月射出凍徹骨髓的寒光，仿佛要凍結鳳羽的生命。
但鳳羽猶如沒看到，步伐反而加快，寒光照耀到他身體，就立刻被天火玄鑒絞碎，寒光越強，鳳羽的步伐越快，鳳羽承受的壓力外人是難以想象，冰皇鏡是最強神器，即便沒有冰皇操控，也自有帝道神威，那是天火玄鑒所無法抵擋的。
鳳羽依靠著九幽令在潛移默化中，融進血脈的九幽之力，斬碎著湧入經脈內的帝道法則，可這也相當於自毀經脈，盡管鳳羽的自愈能力超強，可極限痛苦卻依舊是無法不經曆的折磨。
他的眼眶流不出淚了，血紅沿著眼瞼飄落，在寒氣中被凝固成一朵朵妖異的曼莎珠華。
“碎。”
冰月擋道，鳳羽毫不猶豫的揮動自己的拳頭，凝聚出無上的拳意，他在寒風中淒楚的吼叫著，青筋一處處的爆裂，鮮血染紅了他白衣。
正如他在千鬼淵的黃石火山答應玲瓏額一樣，他要做莫玲瓏的男人，沒有人可以否認，沒有人可以阻擋，天地不行，宿命不行，冰皇亦不行，他以血肉之軀，對抗神器級的冰皇鏡，哪怕有琉璃寶塔和青蓮古佛燈護身，他的傷勢依舊很淒慘。
看到鳳羽不顧性命的硬闖，看到他黑絲亂舞、鮮血噴濺、骨頭碎裂，無邪和雪兒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了，無邪要衝過去，卻被曦鸞拉住。
“別去，那是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