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戊戌鼎
墨黑的九幽之門懸於九天蒼穹，取代永恒的太陽，綻放著讓三片大陸、無數生靈恐慌的詭異光華，數之不盡的妖邪從虛無中誕生，燒殺搶掠、為禍人間，昔日洞天福地如今大多淪為妖邪寄居的巢穴。
不滅殿一直是大陸上最神秘的宗派，外人無一知曉其具體的位置，而且傳說不滅殿擁有一道逆天的門戶，若是有緣人，可以不渡天劫，而進入上三界，這盡管隻是傳說，尚未有人證實過，可為此而瘋狂的人從未中斷過尋找不滅殿，可惜最後不滅殿依舊如同桃花源，沒有絲毫蹤跡能夠讓人捕捉到。
而此刻不滅殿主殿的王座上，屠雲滿臉愁容，立於階下的門人，感受到殿內沉重凝滯的氣氛，驚若寒蟬的站著，不敢有任何的鬆懈。
“雲，別著急，一切會好的。”
坐在屠雲右手座位上的梧桐，輕聲安慰著屠雲，龍芯在她懷裏安睡著，嘴裏夢囈著曦鸞三女的名字。
“夫人就不用寬慰我了，我明白這一天早晚會來到的，五千年前不滅殿的先祖透過通天之門傳下一句話，暗示浩劫終將來臨，這是對人界的考驗，能闖過便可成為欲火鳳凰，若是失敗，自然也就會淪為曆史長河中最普通的一粒恒沙。”
屠雲走下王座，溫柔的將梧桐攬在懷裏，梧桐看著階下的門人，害羞的想推拒，卻被屠雲霸道的駁回了，屠雲眼底寒芒朝下一掃，所有人都地下頭顱，將視線定格在自己的腳尖，生怕惹怒屠雲。
“梧桐，我愛你，無論外人如何揣測，我愛的僅僅是你這個人。”屠雲在耳邊梧桐低語，那抹柔情讓梧桐眼睛微微泛酸。
“我知道。”
“你要記住，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顧好自己和芯兒就好，不滅殿的未來全係在芯兒的身上了。”
聽到屠雲這宛若臨終托孤的語氣，一股悲哀不可遏止的在梧桐心底蔓延開來，她緊緊攥著屠雲的手，堅定的搖著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
“傻丫頭，我又不是說立刻會死，僅僅是以防萬一而已。”屠雲露出和煦的笑容，將幾縷淩亂的發絲別到梧桐耳後。
“不會有萬一的，鳳羽弟弟，等弟弟蘇醒過來，那群妖邪靈肯定會被擊退的。”淚水不受控製的滑過梧桐雙頰，畫上兩道無力的蒼白。
屠雲默然不語，輕輕地將龍芯抱起來，睡夢中的龍芯猶如一個陶瓷娃娃，天然去雕飾的五官配上晶瑩剔透的臉蛋，盡管還沒長大，可妖豔的容貌，讓向來自負是美男的屠雲，都生出了自慚形穢的念頭。
“兒子，爹會讓你和你娘平安無事的，所以你安心的睡吧，等你睡醒了，切記要守護好你的娘親。”
屠雲將龍芯安放在王座的軟榻上，又走到梧桐身前，俯下身子，輕輕的在她的雙唇上深情一吻，濡濕的淚順著梧桐的嘴角落到屠雲的口中。
“別哭，我舍不得你哭，我娶你，便是要給你一生一世的幸福。”
輕輕的一句話，讓梧桐泣不成聲，她看到那個和她相伴五十餘載的男兒，眼眸中布滿了血絲，斧鑿刀削的下巴生出許多長短不一的胡須，兩鬢不似往昔那般黑潤，灰白色將滄桑纏在上麵。
在她麵前，他從來都是自信樂觀，仿佛談笑間，檣櫓具能灰飛煙滅，這是她第一次從他眼神中讀出無奈，宛若森林中王者，在遲暮之年遭遇到淒涼的際遇，除了低吼守住他最後的尊嚴，再無其他方法可用。
屠雲回返不滅殿調運布置陰陽大陣的材料，卻遭遇了和羽千凡一樣的狀況，而且襲擊不滅殿的那群妖邪靈，比忘塵宗的那撥還要厲害十倍不止，不滅殿傳承近萬年的古老陣法很快被攻陷，若非通天之門內突兀的射出一道無上仙輝，橫掃掉不少妖邪靈，讓對方心存畏懼，不滅殿此刻也許就是一座死城了。
然而身為不滅殿的殿主，屠雲比任何人都清楚，通天之門不受任何人控製，下次是否還會顯露神威，無人能確定，他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如此飄渺的通天之門上。
屠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拚掉自己的性命和不滅殿積蓄千年的所有力量，也要護送梧桐和龍芯離開，龍芯的天賦冠絕古今，是不滅殿一脈從未出現過的絕世天才，若是自己不幸殞命，鳳羽看在自己和梧桐的麵子上，定然會悉心教導，龍芯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正如水無痕視鳳羽為忘塵永不磨滅的基石，屠雲也將所有都壓在龍芯的身上，他明白他這樣做很自私，如果一切依照他的料想進行，估計龍芯醒來後，便永遠都無法再安穩的閉上雙眼，可他不得不這麽做。
“夫人，我走了。”
“不要離開，好麽？”
梧桐將屠雲的手攥的通紅，臉色蒼白的嚇人，哽咽的乞求道。
屠雲搖頭，輕吻了她的額頭一下，“梧桐，我是不滅殿的殿主，我有責任守護它，哪怕結果已成定局。”
梧桐有種窒息的痛苦，她明白自己愛的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她很想狠下心拉住他，可終究還是放開了手，涼涼的風穿過她指尖的縫隙，竟扯出鑽心的生疼。
“這是遠古神器戊戌鼎，你切記收好，若是不滅殿守不住，就你和芯兒跳入此鼎，此鼎雖然殘破，神詆消散，可浩然之氣猶在，妖邪靈是不敢靠近此鼎的，可惜鼎內的空間毀滅，容納不了幾人，不然。”
屠雲知道自己不應該繼續唏噓，時間不等人，妖邪靈發起總攻的時候就快到了。
“真的沒辦法了麽。”
“沒有。”
屠雲將戊戌鼎塞到梧桐手中，便頭也不回的邁下台階，真氣凝聚丹田，大吼一聲，“不滅之殿，永恒不滅，所有弟子，隨我出戰，屠戮妖邪。”
音波席卷整座不滅殿，將沉悶的氣息都吹散了幾分，不少弟子身上負了傷，可聽到屠雲的呐喊，又不由的亢奮起來，揮舞著手中的兵刃，朝著不滅殿的廣場聚集。
梧桐發瘋似得揉著自己漸漸朦朧的眼睛，她不忍失去最後凝視那道背影的權利，當殿門閉合的厚重聲響傳到她耳中的時候，她已哭的失去了知覺，唯有掌心的戊戌鼎時不時的泛起蒙鴻的白光。
“娘，你醒醒，你別嚇我呀，娘。”
梧桐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直到自己耳畔響起龍芯焦急的呼喚聲，她才頓時打了個激靈，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的盤旋，生生將她嚇醒了。
“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爹呢？”
龍芯扶起梧桐，梧桐滿臉淚痕和詭異的表情，讓他感到很不安。
“你爹？不好。”
龍芯的問題，令初醒時的朦朧瞬間消弭，梧桐不顧一切的撲向殿門，可殿門浮起無數符咒，將她柔和的推回去，龍芯趕忙衝上去，扶住踉蹌倒退的梧桐。
“娘，殿門上銘刻的陣法被激活了，爹是不是出事了。”龍芯之前被屠雲不明不白的擊昏，可他冰雪聰明，從目前的狀況來推測，不滅殿一定遭逢大劫了。
“胡說，你爹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梧桐猙獰的怒容，嚇得龍芯不敢在亂說，“是我胡說，爹那麽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娘，你息怒，別氣壞了身子。”
大殿上安靜下來，殿外依稀有低沉的的戰鼓聲傳進來，梧桐頹然的跌坐在冰涼的墨晶石磚上。
龍芯遲疑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追問，可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呀。
“娘，我們去找叔叔、嬸嬸們求援吧。”
在龍芯心目中，鳳羽和曦鸞、無邪，就是神一般的人物，有他們在，任何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
“芯兒，你以為我不想麽，可你爹說你鳳羽叔叔現在也是生死未卜，你雪兒嬸嬸已經不再來，曦鸞和無邪在努力尋找辦法解救你叔叔，未必騰的出手來馳援不滅殿，何況如今不滅殿外圍都被那群該死的妖邪靈封鎖了，莫說是人，連靈紮也傳遞不出去。”
梧桐說完又開始啜泣起來，而龍芯腦袋裏卻是悶雷陣陣，他修為不夠，被鳳羽和緣滅對戰的神紋餘波弄昏迷，後來華帝仙府崩潰，屠雲就派人先送他回不滅殿，雪兒和鳳羽的事情他全然不知，如今從梧桐口中聽到，令他悲慟萬分。
可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他清楚他娘親不是能做大事的人，所以的事情還是要靠他自己，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至親的親人。
“娘，別哭了，哭能解決問題麽。”
龍芯的語氣變得成熟穩重了，梧桐抬起頭，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似乎長大了許多。
“那你說該怎麽辦？”
龍芯擰著眉毛，在大殿內四處徘徊，不滅殿已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唯一的希望就是曦鸞，他相信他的嬸娘們若是知曉不滅殿的狀況，肯定會出手相助，可問題是如何將消息送出去。
他左思右想，也拿不出萬全之策，偶然間他的目光瞄到梧桐手中的戊戌鼎。
“娘，這是什麽，我好像從來沒見過。”
“這是你爹給我的，說是遠古神器戊戌鼎。”
“戊戌鼎，居然在我們不滅殿手中，太不可思議了。”龍芯眼角泛出一絲希望的曙光。
“你爹說這鼎殘破了，沒多大用處。”梧桐將戊戌鼎交到龍芯手裏，盡管她明白希望渺茫，可她寧願相信龍芯有辦法。
“娘，你不知道，這戊戌鼎是道宗道祖的法器，道祖傳說是大道始祖的化身，這戊戌鼎和荒古塔、神明鍾，並稱浩然三器，在道祖手中可以交織出道的原點，是世間最正氣的神兵，我曾經見鳳羽叔叔衍化出這三件至寶些微的神韻道紋，但很快就崩塌了，叔叔跟我說，這三件至寶無人能夠模擬，他縱然竭盡全力，也勾勒不出萬分之一的韻味。”
梧桐不清楚什麽浩然三器，但從龍芯的描述和臉上的喜色來看，這戊戌鼎似乎比屠雲告訴她的要厲害的多。
“那芯兒，你有能力催動它麽？”
“可以試一試，但威力如何就不的知曉了。”
龍芯撫摸著戊戌鼎上古樸簡單的紋路，仔細的鑽研起來，他心裏比梧桐還急，可這種奪天地造化的異寶，幾乎與天地同壽，內中陣法和神韻，皆非一般法寶可以相較的，如果不弄明白，就貿然使用，反而可能會傷害己身，那就更加浪費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