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探病
到了她們經常吃早餐的那家早餐店，趙欣洋和田書雅還有張靜已經在吃了。桌子上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鮮肉粉絲。楊青蓬知道，這又是「老規矩」，趙欣洋幫她點的。
不過今天楊青蓬想吃麻辣口味的，特別想吃。便抱怨道：「我想吃辣的！」也許是昨天晚上沒有吃到麻辣燙，便把執念帶到今天。
「自己胃怎麼樣心裡沒點數嗎？大早上吃辣的……」張靜最近總是喜歡懟人，不止是懟人，簡直是懟天懟地懟空氣。
上次一起在學校里吃東西，她的蛋糕少了一個櫻桃，可能是不小心忘記放了。那家蛋糕店就被她宣傳成了偷工減料的黑店，莫名遭受了如此嚴重的誹謗。
「我想吃嘛！」楊青蓬沒有反駁的資本，她本來就胃不太好，只能乖乖坐下來吃鮮肉粉絲，清湯寡水的。
趙欣洋抬頭看了看她：「將就點，下次幫你點微辣的。」
「微辣不過癮！」楊青蓬肆無忌憚。
田書雅撇了她一眼：「你就繼續作！」
楊青蓬腸胃脆弱，又不耐辣，還一天天無辣不歡，這已經是全班都知道的事實了。奈何，這位作死的，不管胃疼了多少次，依舊死性不改。毫不誇張地說：辣椒虐她千百遍，她待辣椒如初戀！
楊青蓬似乎發現了什麼，問：「涵宇呢？」問這句話，就是單純地好奇。
張靜最留不住話，道：「我正想告訴你呢，涵宇……他爸爸住院了。」
「為什麼？」
「胃癌晚期！」趙欣洋回答。
楊青蓬心裡咯噔一下，她總是想吃辣作死，趙欣洋就是這麼威脅她的：「你再不好好對待自己的胃，小心胃癌，胃穿孔……」
楊青蓬愣了一下，變得嚴肅起來，吃著自己的粉絲，頭也不抬地問：「什麼時候發現的？」
「不知道！」張靜答道，然後想了一下，說：「應該這個星期吧，不然涵宇上個周末還在學校呢。」
楊青蓬繼續吃自己的粉絲，「哦」了一聲就不管她們了。腦海中倒是對胃癌晚期有點了解，那也是趙欣洋威脅她之後才去網上查的，結果是：百分之七十的胃癌晚期患者一般不會超過一年的壽命。雖然說自己的病需要終身吃藥，但是藥罐子總比那些不治的絕症要好很多。這樣看來，自己真的是一個算是幸運的人了，至少她還活著，沒有意外的話還可以活很多年。
鮮肉粉絲雖然沒有放辣椒，但是剛剛煮出來，很燙。楊青蓬眼神渙散，只是一股勁地往自己嘴裡塞著粉絲，嘴巴都燙紅了。
「青蓬？」
「嗯？」
「你怎麼回事啊？餓死鬼似的，不燙啊？」張靜正看著自己。
楊青蓬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是一想到自己身上到處都是病，就覺得很難受，就算是安慰自己也會覺得恍恍惚惚。
「餓！」楊青蓬只是回答了一個字，便不再理她。
「我們想吃完早飯去醫院看看趙叔叔。你去不？」
楊青蓬想：反正自己一個人呆著也容易想那些事情，不如一起去看看趙涵宇的父親。
之前開家長會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了趙涵宇的父親是誰。由於自己在醫院那天腹誹過趙父，經由趙欣洋的解釋又知道人家是個老老實實拚命掙錢養家的好男人，難免心裡愧疚了幾天，所以印象比較深刻。
她們四人一行打車來到醫院，找到趙涵宇父親的病房。
一進去，就看到趙涵宇手裡端著一碗粥，勸著她的父親：「再喝一口……」趙父卻半閉著眼，虛弱地道：「實在喝不下去了，涵宇……你先去吃吧！」
趙涵宇用手背揉了揉鼻子，輕聲回答：「好……那你餓了要叫我啊，我給你溫在保溫壺裡……」
「好——」趙父調整了嗓音，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麼虛弱。
趙涵宇把粥放在保溫壺裡之後往外面跑去，紅腫的眼眶已經噙不住剛剛產生的淚水了。
四個人站在門口，被趙涵宇撞上。
「你們……怎麼來了？」趙涵宇盡量控制著自己不哭出聲。
「來看看叔叔！」張靜回答。
其實不回答也知道，來醫院當然是來看病人的。
聽到門外的響動，靠著椅子淺淺睡去的趙母醒了。她先是看了看丈夫，見他睡得很安靜，才把頭轉向門外。聲音沙啞：「涵宇，怎麼了？」
趙涵宇連忙擦了淚水，回答：「哦，我的同學們來看看爸爸。」
趙母站起來，腳步輕飄，她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你們怎麼還來了呢？這些孩子……」趙母努力擠出一些微笑，不過在那張憔悴的臉上，笑容顯得那麼多令人惻隱。
「阿姨好！」
……
四個人紛紛問了好。
「進來吧！」趙母微笑著引她們進去，可是那微笑中沒有一絲高興，最多也只是一些欣慰罷了。
她們帶了一些水果，放在床頭。
楊青蓬看著病床上明明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還一直努力擠出微笑的趙父，感慨萬千。之前見過他兩次，每一次都是富態滿滿，說實話不好看，但至少笑容還是燦爛的。而此時，他已經可以用骨瘦嶙峋來形容，本來飽滿的面龐也像一個漏氣的氣球一樣布滿皺紋。這，就是「病」這個東西的可怕之處嗎？她……會不會也會有變成這樣的一天？或者說，她離變成這樣的那天還遠嗎？有多遠？
趙母洗了一些放在床腳地上的車厘子，放到四個女生面前，道：「孩子們，來吃車厘子。」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但是沙啞是藏不住的。
可以想象，一個不用工作，不用帶娃，家務交給機器人和鐘點工的養尊處優的富太太。公司破產不久，丈夫也病倒了，忽然之間所有的壓力都放到了她的肩膀上。不憔悴才怪。
她們給趙母道了謝，便吃那酸甜的車厘子。不知怎麼的，這車厘子似乎比平常車厘子占的酸的比例更大一些，雖然爽口，卻總是不怎麼讓人高興。就像這一家三口，一直互幫互助，毫無怨言，總是以最好的狀態展現在家人面前，想騙另外兩個她們這樣的處境只是暫時的。可是其中的心酸才更加刺痛人心。
趙父掙扎著坐起來，跟女兒的朋友們聊著天：
「我家涵宇脾氣不好，她在學校沒對你們發過脾氣吧？」趙父笑得很慈祥，不過凹陷的面龐還是讓人心驚膽戰。
「沒有啊……」眾人也算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吧。趙涵宇脾氣不好這件事情誰都知道，而且除了楊青蓬，其他三人被她罵的次數也不止一次。
趙父似乎跟她們說話，又似乎自言自語：「你們要多擔待啊，這孩子，脾氣很炸的……」
明明是一句平常得話，從他口中說出就像是託孤一樣，氣氛瞬間沉重起來。
趙涵宇忍不住了，她就要出去，她不想當著她爸爸媽媽的面哭泣。
趙母溫和地問：「涵宇，你去哪裡啊？」
「醫生剛才說讓我去拿一下藥！」
趙涵宇去的時候拉了一下趙欣洋的袖子但是沒有說話。趙欣洋知道這是趙涵宇叫人的方式，她會意。說了一句：「我跟她去！」就跟著出去了。
趙欣洋跟著她走著，路過了護士站，去了樓梯口。這裡是十九樓，基本上沒有人走樓梯。
一進樓梯拐角處，趙涵宇就轉身趴在趙欣洋身上哭起來：「欣洋，我好怕……」
趙欣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她，便輕撫著她的背。
「我怕……醫生說……醫生說他沒有多長時間了……」
……
過了大概十分鐘，趙涵宇把心中擠壓的情緒哭訴出來好多了。才一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