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天下之憂
第二天一早，沈月儀與方瑾澤便啟程去了寶通寺。
他們二人乘王府馬車從明處而去，翟秋則帶著十二鐵騎和那兩個人證跟在暗處，隨他們一起去寶通寺。
坐在馬車裏，沈月儀還在納悶皇上最近這些奇怪的舉動，越是臨近見到他，心中就越是不安定，果然伴君如伴虎，最讓人捉摸不透。
方瑾澤看她一臉苦惱的樣子，出聲詢問：“還在想昨晚之事？馬上便能知道答案了，你如今再怎麽苦想也沒有用。”
沈月儀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在想這個，而是突然想起了又一件讓我不明白的事情。”
“何事？”方瑾澤問道。
沈月儀答道：“如今天下朝局動蕩，朝外朝內都不安穩，如果你是皇上，你會在這個時候因為太後禮佛，就隨隨便便離宮去寶通寺嗎？況且這一路上難免不會有人趁機行刺，冒這麽大的風險，你認為他會單純隻是因為孝心嗎？”
這一連串的發問也正是方瑾澤心中的疑慮，那個坐擁天下的男人，不論是作為臣子，還是作為兒子，他始終都沒有真正看透過他。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屬意於誰。
可是謎底很快便會解開了。
方瑾澤表麵上沉穩冷靜，隻因為他不能亂，不能慌，倘若他亂了陣腳，他身後那麽多人，都要為此付出代價。
隻是他心中也開始隱隱擔憂起來，原本是他抓到了太子的死穴，主動出擊想要將他扳倒，可回京之後的種種卻是他未曾預料到的，一步一步陷入被動，隻能被人推著走，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化被動為主動，將棋局掌握在自己手中？
方瑾澤閉上眼，在心底默默理著線索，一定有什麽地方，會露出馬腳，一件事如果發生，那麽必定是有原因的，隻要那個原因還在，便一定能順藤摸瓜，找出起源。
唯一的解釋便是，在他離京的這段日子裏，發生了一些什麽事……
方瑾澤冥想半天，隻覺得隱隱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卻無法拚湊出一個完整的答案。
沈月儀也在想，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情，讓皇上如此一反常態，鋌而走險……
如果從皇上身上找不到線索，那麽還能從哪裏入手呢？
寶通寺……
“寶通寺！”沈月儀突然叫起來，把正在思考的方瑾澤嚇了一大跳。
方瑾澤皺眉：“寶通寺怎麽了？你一驚一乍地，成何體統？”
沈月儀激動地拉著方瑾澤的手臂：“你還記不記得，皇上上一次去寶通寺，是為了什麽？”
“因為寶通寺中發生命案，皇上震怒，親自來查看……”方瑾澤不明白，為何沈月儀突然這麽問。
“不，這是因為寶通寺中發生了不得不讓他來處理的事情，並不是他主動想去寶通寺。”沈月儀自言自語地分析道：“那麽第二次，是在中秋宮宴之後……為了引刺客上鉤，他用自己布了一個局。”
沈月儀說到這裏，方瑾澤眼中也一亮：“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察覺到有人想對他圖謀不軌，所以故意自己走出戒備森嚴的皇宮，讓不懷好意的人放鬆警惕，然後將其拿下？”
沈月儀不敢完全肯定：“可是最近宮中並未發生行刺事件，月宮與魔殿自顧不暇，也暫時不會再招惹靖國。至於昀國……”
方瑾澤搖搖頭：“不可能是昀國，倘若真是昀國派人刺殺，他不可能會主動送上門去。”
沈月儀說：“那麽，就還有一個可能。”
“他並不確定那個人是否真的要與自己為敵，此行是為了試探，而非引誘。”方瑾澤的想法與沈月儀不謀而合。
兩人心中同時都有了一個答案，心中皆是一驚。
方瑾澤雖然身為皇子，卻因為生母早逝，且出身低微，沒有母族扶持，所以自小皇上對他一直都淡淡的，他也從未享受過半點父子親情。
與其他皇子比起來，他與皇上的關係自然是要生疏的多。
加之方瑾澤自小才智驚人，有治世之才，雖然他一直懂得韜光養晦，引而不發，可日月光輝豈是隨隨便便就能夠被遮掩的？特別是近年來，坊間傳言越發肆虐，說太子無用，不如厲王風華，是帝王之相。
況且有幾次在宮宴上，當著群臣的麵，方瑾澤還為了沈月儀數次忤逆皇上的意思……
若要說起疑心，最值得懷疑的人，便是方瑾澤。
要不然怎麽可能如此碰巧，他剛好回京，皇上剛好離宮，又召他前去寶通寺。
寶通寺妹除了太後與皇上，便是手無寸鐵的僧人，宮中帶來伺候的太監與婢女，親隨的衛兵並不多，其他皇子一個不在，如果方瑾澤想要動手，這就是一個絕佳的時機。
這是皇上對方瑾澤的試探。
這說明他已經對方瑾澤的忠誠起了疑心，這世間什麽最可怕？莫過於帝王的猜疑之心，為了讓自己安心，他們不惜賠上千萬條人命，寧可錯殺一百，不肯放過一個。
就算方瑾澤能夠僥幸躲過這次，以後還會有無數次，他真的每次都能躲過嗎？
他真的要小心翼翼地在帝王的猜疑監視下活著嗎？
兩人一時無話，心中各自思索著，都不敢說出自己心中的那個答案。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馬車停下，寶通寺到了。
方瑾澤對沈月儀拋出一個輕鬆的笑容，伸手將她扶下馬。
寶通寺門口早早就有人在侯著，是皇帝跟前的貼身太監，那太監仍舊一臉笑吟吟地走上前，對方瑾澤道：“老奴見過厲王殿下，陛下已經在寺中等候多時，請您即刻去麵聖。”
方瑾澤麵色如常，點了點頭，抬腳便要跟那太監前去，沈月儀在他身後，想要叫住他，卻不知道自己叫住他能有什麽用，難道還能逃走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逃？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