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我根本不在乎
翟秋聽聞，感激地看了望星一眼，然後對著沈月儀一笑：“王妃真是人美心善，菩薩再世！”
沈月儀剜了他一眼：“打住！別這麽抬舉我，我可受不起！我還不是為了我們家望星。”說完沈月儀還別有深意地瞟了二人一眼。
望星羞澀地低下了頭，翟秋則是羞澀地撓撓頭。
沈月儀對著旁邊一個丫鬟吩咐到：“帶望星姑娘去熟悉一下王府，再帶到我院子裏去。”
望星跟那人走了，沈月儀也與翟秋一同去了方瑾澤的書房。
走到書房門口，沈月儀都感覺周圍的空氣冷了不少，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裏對自己說，等下千萬要忍住不能再惹他生氣了。
沈月儀與翟秋走到書房門口，沈月儀想了一下，對翟秋說，你在門口守著吧，我進去就好。
翟秋聽她這麽說，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實在是害怕王爺沉下臉來的樣子，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地問到：“王爺他……你們……”
沈月儀知道他的顧慮，對他說：“你放心吧，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我不會惹他生氣的。”
翟秋點了點頭，是他多慮了，雖然沈月儀平時沒有什麽事不敢對方瑾澤說的，但是她也是一個極其善解人意的女子，並不是一味蠻不講理，總是能在方瑾澤失意的時候，讓他感到貼心。
她就是他的解語花。
沈月儀走進方瑾澤書房地時候，一切已經歸於平靜了。
如果不是地上那支早就已經碎了一地的青花瓷，她會覺得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他仿佛一直都那樣溫柔沉靜地站著。
方瑾澤正在窗邊站著，想必也已經看見了他們方才的那一出鬧劇。
可是他的臉上沉靜地如同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他像是在想著什麽，他應該是在想著什麽的，想著如今京城中的境況，想著天下蒼生，想著那些讓他痛心又憤怒的所作所為，想著他今後所要麵對的一切。
可如果他想著那些，他臉上怎麽會如此沉靜，眼中也深沉如海，看著遠方，沒有悲喜。
窗外沉鬱的青苔因為連綿不絕的梅雨已經長了出來。
絲線一般的雨線紛紛揚揚地灑下來，打在芭蕉葉上發出並不讓人覺得嘈雜的聲響。
煙青色的窗紗隻隔了一半，一半朦朧，一半清明。
雨聲讓整個世界都變得平靜下來，仿佛連綿的雨點就可以隔絕一切，可事實上呢？事實上什麽都不能。
如果殺戮要來，無論雨多大，刀劍都會準確無誤地刺進你的胸膛。
如果傷害要來，無論雨多大，鎖鏈也不會因為雨滴的衝刷而生鏽，它們也仍會準確無誤地套在你的身上。
可是沈月儀的心中卻覺得很安全，她覺得這場雨隔開了世間的一切，把她和方瑾澤獨自留下，讓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地享受著靜好的歲月。
就連唯一的那一扇窗，透過它所看到的世界，也是那樣美好。
青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哪裏有什麽戰爭？
哪裏有什麽險惡？
是因為這場雨嗎？
不，她想，是因為自己麵前的這個人，這個世界上一切的美好與希望，都是因為他。
方瑾澤就那樣站在那裏，一身暗青色的長袍，墨發束起，負手而立，堅毅的輪廓在朦朧窗欞的映襯下也難得地多了幾分柔和。
仿佛什麽情緒都沒有。
他天生對於表演就有一種天賦，他想做什麽樣的人，便能成為什麽樣的人。
他可以把自己所有情緒隱藏起來。
悲痛時可以笑，得意時可以哭。
但是更多的時候，他便像是現在這樣，猶如一口深不見底的幽井，無悲也無喜，寵辱不驚，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就好像上一秒他還在暴怒之中，如今他就沉靜地令人看不出絲毫痕跡。
他曾對沈月儀說，她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女子，教人看不懂。
可是沈月儀反而覺得，真正讓人看不懂的，是方瑾澤。
但是，如同方瑾澤最後還是走進了沈月儀心中一般，沈月儀偏偏一眼就能從他這樣的沉靜裏，看出一些他隱藏住，卻也沒有隱藏住的東西。
是一種悲愴。
不是憤怒，也不是痛心。
是悲愴。
一種江河日下，檣傾楫摧，自己卻自己沒有能力去挽回的悲愴。
一種不得不最後下定決心，與自己血脈相連之人自相殘殺的悲愴。
他也是會脆弱的，隻是他從來都不表達出來。
即使偶爾在沈月儀麵前展露他脆弱的那一麵，他也是十分克製的，最多就是一言不發地抱著他，卻從來不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更不要說他會主動地把自己的脆弱說出來。
他總是這樣，所有不好的情緒都自己一個人扛著，他不忍心讓沈月儀和他一起承受負麵的情緒，他總是想把最好的給沈月儀，隻把最好的給沈月儀，不忍心讓她看到這個世界任何的惡意和黑暗。
可是這樣的他，太讓人心疼。
沈月儀想告訴他，她願意和他一起去麵對這些東西。因為她想愛他，她想去付出，而不是一味地，隻會接受他的付出，那樣會讓她覺得不安。
沈月儀輕輕地走了過去，避開那些碎瓷片，可是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一塊碎瓷片劃破了她的裙擺，雖然隻是很小的一塊。
不過沒關係，她想，就算劃破的是她的身體，她也仍然踏過這些碎瓷片。去擁抱她愛的人，給他一些力量，告訴他自己一直都在。
沈月儀曾經想過，自己其實應該做一個溫柔的王妃，這或許才是方瑾澤最需要的，當他在外麵擋住了所有的壓力和傷害，扮演那個從來也不會累，不會倒下也不會失敗的角色，太久了之後，他應該希望，當他回到家裏的時候，可以有那麽一個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女子。
連與他說話都是柔聲細語的，會輕輕地幫他脫下沾滿了灰塵的衣衫，用吳儂軟語讓他的心平靜下來，再對他輕柔地笑，理解他的所有東西也包容他的所有。
這樣的女子，太多了，她們圍繞在方瑾澤的身邊，期盼著她們能夠有一個為方瑾澤付出自己身心的機會。
可是沈月儀不是這樣的女子，她好像總是不讓他省心她總是會闖禍，她總是在要求方瑾澤為自己改變。
她一定讓他感到很疲憊吧。
可是，她無法為他變成一個完全沒有鋒芒的女人，她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盡管，有時她看到如此疲憊的方瑾澤，心中也會一痛，然後濃濃的愧疚感就會把她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