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榻眠
燕巫時見她頭一會歪這邊,一會歪那邊,看著都覺難受,便挨在她身側,再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莫小玖隻在夢裏覺得自己如一片孤舟般,在水麵上搖來搖去,搖了不知多久,突然重心就穩了,而後,大腦徹底陷入混沌。
馬車一路朝著官道奔跑,到了夜深時才進入城中,莫小玖待到馬車緩緩停下時方醒,醒來時車廂內伸手不見五指,嚇了一跳,忽地自己的手臂被人給捏住,巫師爺溫潤動聽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下車吧!這裏是一家客棧。”
莫小玖聽著他的聲音,方才一瞬間的不安立時消失,她由著巫師爺將自己拉出車廂外,外邊燈燭微亮,這時有客棧的夥計提著燈盞來迎客。
四人進到客棧在櫃台前訂房時,掌櫃說房間有多,可燕巫時隻訂了兩間,說是兩人一間,省錢。
有錢人巫師爺竟然要省房錢?
莫小玖問:“巫師爺,請問我與誰同住一屋?”
燕巫時反問:“你想與誰住一屋?”
“我!”莫小玖愣住。
燕巫時朝麟風看了一眼,對她道:“你別看麟風生得儒雅風流,可他睡起覺來鼾聲不止,讓人難以安眠。”
麟風聞言,正欲開口辯駁說冤枉,卻被阿束踩了一腳,疼得他衝阿束齜牙咧齒,全然沒有了方才燕巫時所說的儒雅風流的形象。
客棧裏許是為了省燈油,整個大堂隻點了一盞油燈,光線不好,莫小玖沒有注意到麟風和阿束。
燕巫時又道:“阿束倒是不打鼾,但他不愛沐浴,那皮靴一脫,你想象一下,那腳臭的味道……就連我都受不了。”
阿束聽罷也欲辯駁,麟風找著機會,忙也狠狠地踩了阿束一腳,這回輪到阿束朝麟風齜牙咧齒了。
莫小玖猶豫了,看著燕巫時:“那我還是與你同住一屋吧!”雖然與他同睡一屋挺尷尬,但說起來睡過不少次了,倒也安然無恙。
燕巫時滿意了,勾唇一笑,對掌櫃地道:“兩間都要最好的雙人上房,被褥和用具全部換新,另外給我準備一個沒有人用過的新浴盆,把浴湯燒好。”
掌櫃忙笑嗬嗬地應下了,方才這位客官給的訂金多,到時被褥和浴盆什麽的又能賺上一些,做生意的最喜歡這種舍得花錢的客官了。
他們還沒有吃上夕食,這時肚子都有些餓了,而客棧這邊還得讓掌櫃安排夥計收拾,阿束便問了掌櫃哪裏的食肆夜裏開門,掌櫃指了對麵右手邊的一間食肆,說是這裏的客人經常會去那裏吃,味道也不錯。
到了那間小小的食肆,四人找了張方桌坐下,夥計拿了菜單子來,燕巫時朝莫小玖努了一嘴,夥計便將菜單子遞給了莫小玖。
莫小玖拿著菜單子,看了三個大男人一眼,見他們都瞧著自己,便也不客氣了,安排了起來。
“茭白燒肉,八珍豆腐……”莫小玖指著一道菜問夥計,“這雞爪可有配醬瓜冬筍?”
夥計忙道:“有的,裏麵還有瓜仁,用菜油和甜醬炒,味道非常好,客官可以嚐試一下。”
莫小玖頷首:“好,這道記上,再來一道紅燒黃魚,魚要挑大些的。嗯,再來一道雞油白菜,一個鴿蛋湯,一盤四人份的饅頭。好了,就這樣!”
麟風笑道:“莫解元點的雖然都是些家常菜,但光是聽著便覺得有食欲了。”
莫小玖道:“我們要趕遠路,又是晚上,還是吃得清淡些好點。”其實於她來說,這些菜已經很豐盛了,不過他們三人都是京城的貴戶人家出來的,想必以前在家中都是山珍海味伺候,自然是覺得這些菜很小家子氣了。
菜一一上齊,味道還不錯,四個吃了個飽,便起身回了客棧。
阿束和麟風進了他們的房間後,莫小玖等著燕巫時先行進房,她道:“你不是還得沐浴嗎?你先洗好我再進去。”
燕巫時道:“這水是給你準備的。”
“不洗,一夜不洗也髒不死。”莫小玖想著自己一個女人跟一個大男人同住一屋,洗洗刷刷地真是不方便,心中便覺得煩悶。
“你當真不洗?”
“當真不洗。”
“既如此,那你幫我搓背唄!就像上回那樣。”
“不搓,我很累了。”
“給錢。”
“你當我是澡堂的夥計呀!”莫小玖蹙眉看著麵前這張欠揍的盛世美顏,突然想起自己襄中羞澀,反正隻是像上回那樣幫他搓下背,也不妨事,好歹還有錢賺,於是改口道,“一百文。”
“沒問題。”
莫小玖心中一喜,這澡堂的夥計估摸著幾文錢就給搓回澡吧!她有一百文賺,真劃算。
進去後,裏麵的浴湯正如方才夥計所說的,溫度適宜,被褥布巾等物全是嶄新的。
不過裏麵就一張床榻,這要她如何睡?
這時燕巫時已經散開墨發,褪去一身布袍,光著緊實性感的背膀,隻著一條中褲沒入水中,如一具戲水尤物。
莫小玖盯著這男人的背麵,心道這男人太具誘惑力,但也僅限於此罷了,他是邪物,就像是貔貅,適合辟邪開運鎮宅,但絕對動不得心的那種,不然哪天被他吃了都不知道。
貔貅一頭墨發浸入水中,背上凝出水珠。莫小玖拿起布巾沾了水,擦在他寬窄有度皮肉緊實的肩背上,這回沒有搓澡的刷子,夜深了也不好去找人要,因著有錢拿,服務還是得好些,不會像上回那般故意拿刷子折騰他。
好在貔貅也沒有為難她,背搓好後,莫小玖便扔下布巾給他出了門,他也沒有多說一句。
待到燕巫時洗完穿戴好衣袍推門出來,正見莫小玖候在門外。
他道:“你當真不洗嗎?我可以讓夥計把浴盆洗好了再給你打一盆水,我在外麵等你。”
莫小玖聽著有點動心,誰願意不洗幹淨就上床睡的呀!於是點了頭。
燕巫時召喚來夥計,讓夥計去洗盆換水,兩位夥計便進屋去忙活了。
待到夥計們忙好,莫小玖進了屋並拴好了門,燕巫時去了阿束和麟風的房間。
這兩貨的房間內,倆人正為打鼾和臭腳一事鬧騰,阿束脫了襪子朝麟風腦門上一扔,把個麟風氣得起身一腳踢來,可奈何麟風一介文人,毫無武力值可言,哪裏鬥得過武功高強的阿束。
燕巫時進門後,果真聞到一股子濃厚的腳臭味,他掩著鼻又退出門去,懶得進門吸那“毒氣”。
阿束自然也是個愛幹淨的,隻是平日裏忙得很,被爺呼來喝去的,有時忙得連覺都睡不安穩,時時得待命,哪來那麽多的時間沐浴,不過這回不容得他不洗了,麟風將他推出門,讓他在客棧後院的井邊去洗。
麟風其實是個講究的,但他習慣於每日晨時沐浴更衣,認為如此更加地神清氣爽。
正在屋裏沐浴的莫小玖不敢洗太久,趕忙地洗淨後,便將頭發擦幹水份又盤起,再將胸束好,穿上中衣和外袍。
已近九月,夜裏風涼,如此穿倒也不會熱。待到收拾好自己,她又將束胸的綢布在浴盆裏洗了,再用旁邊盆裏的清水過了一遍水,而後用幹布巾捆在一起將水份全擰幹,再攤在箱籠底層。好在這束胸布輕薄,如今也風幹物燥的,經一夜便會幹了。
待到忙活完,已近亥時末了,她將門打開,門外貔貅正倚在門框邊。
莫小玖似乎已經習慣了巫師爺這番操作,是以她開門時便做好了準備,不過待他近到自己跟前時,心中又難免地狂跳了一番,目光朝屋內瞧了瞧,就像裏麵是作案現場一般,她心虛得很,生怕遺落了什麽女子用物被他瞧見。
燕巫時進屋後伸了個懶腰,便在榻上的裏邊位置躺下了。
上上房的床榻一般都很寬大,但莫小玖還是有點猶豫,眼見著這地麵上是鋪的青磚,夥計們來來去去地也不曾脫鞋,地麵上還有水漬,要在地上打地鋪也不合適。
“睡吧!小玖,明早還要趕路。”
莫小玖不想讓自己顯得扭捏,隻得無奈地坐在榻邊,又想著與這廝同一張榻睡過好幾回了,雖然每回睡過後都在心裏發誓再也不要與他睡一張榻,但很顯然,有些事情不是她說不要就不要的。
將就著睡吧!於是坐在了床邊上了榻,側躺在最邊沿的位置。可她先前在馬車上睡太久了,這會兒睡意全無,翻來覆去個不停。
“不想睡,便起來說會話。”
燕巫時已然起身。
莫小玖睡在外側,不敢擋著他,連忙也坐起。
黑暗中,燕巫時下了榻,而後便聽得火折子“呲”地一聲響,屋裏緩緩地亮堂了起來。
莫小玖看著燭燈下的那張臉,昏黃的光芒映在臉上,美得驚心動魄。
這男人,怎地生得這般好看?
燕巫時舉著燈盞走到她跟前,衝她清雅一笑,故意調侃道:“怎地,將我看得這般仔細,莫不是相中我了?”
莫小玖聞言臉上一陣發熱,衝他鄙夷一聲:“想得美。你放心好了,我可沒有斷袖之癖。”語氣一頓,“對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燕巫時將燈盞放在榻邊的圓桌上,轉眸看著她,頷首:“問吧!”
莫小玖道:“我從縣試到鄉試,都是你幫我搜身,不知巫師爺是為了哪般?”說罷心裏越發忐忑起來,生怕他開口說他知道自己是個女人。
燕巫時道:“我這人愛潔淨,與之不熟之人,最不願人觸碰。而我自第一回見識到你的破案之才,又覺得與你性情相投,便視你為兄弟一般。”莞爾一笑,“兄弟連心,我又怎能忍受讓那些不熟之人去搜你的身,自然是要親自幫你搜身了。”真好把“兄弟”這兩字改成“夫妻”呀!
莫小玖尬然一笑:“原來如此!”她覺得這個理由好奇怪,好像有點說不通,但又好像沒有什麽問題,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燕巫時走到榻邊,坐在莫小玖的身邊。
倆人雙雙坐在床榻邊,這場景也太詭異了,莫小玖忙起身,結果因為袍擺被燕巫時不小心坐住,加上起身太急,一個身形不穩竟又跌回原位,整個身體幾乎倚在燕巫時的懷裏。
一瞬間,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燕巫時就這般將她抱著,竟是不舍得將她放開。
莫小玖倒是一驚之下,忙著就要站起來,卻被燕巫時一把抱緊。
“別動。”燕巫輕柔的嗓音,似耳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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