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賀家的沒落
之後的事情，我已經不大記得起來，因為潛意識告訴我，最好的選擇是遺忘。
影月殿下救我回宮以後，我的住所依舊被安排在東殿原來那個廂房，距上次離開已經隔了好幾個月，可這裏還是保留著那時候的樣子。物是人非，也許正是我如今的心情吧。
“以薰，以薰，起來吃早餐了。”有人坐在床沿邊，輕聲喚我的名字。感覺到他的手懸在半空，似乎想為我拂開遮住臉的長發，可到底還是有所顧忌而停了下來。
默默歎息，看來我再不起來，必然會惹他生疑吧。裝作剛剛轉醒地睜開眼睛，首先進入視野的，是朝我俯身的美男子他身後那大片燦爛晨光。
由於景色過於美好，以至於我都忘了若桓的存在，直直朝著窗外凝望。
從我回皇宮以後，陰鬱的天空便飄起了蒙蒙細雨，如此沉悶的天氣一連持續了好多天，而今日總算是放晴了。
若桓見我醒來，淺褐色的眼裏盈滿了笑意，爾後大手一伸便要扶我起身。
我腦袋還沒發出指令，身體已經自動自發地躲開他的手，如此突兀的動作讓他臉色微微一變，卻隨即被他以笑掩飾過去：“難得今天出太陽了，吃過早餐我和你上街走走吧。”
莫名的感到尷尬，回避他的目光，隻淡淡應了一聲：“嗯。”為什麽呢，到底是為什麽不願意被他觸摸？問著自己，心裏卻沒有答案。
敏感的他該有所察覺，可他卻選擇忽略，朝我笑了笑，退出去坐到擺放著美味可口的早餐圓桌前。
“尹姑娘。”我怔怔看著這張新麵孔，她和我相處的時間不算久，倒也算勉強適應，然而每當我看著她，想到的卻是千裏以外的小竹。說起她，因為我停留在這邊的緣故，她隻能繼續在那邊代替我過上校園生活。
女子衝我淡然一笑，遞上一條洗濕的手絹。我沒什麽都沒說，接過來隨意抹了把臉，她適時地接回去，轉而遞上漱口水。
丫鬟撤下洗臉盆，接著又找一件粉色外衣給我披上，須臾間便把繁複的衣裳給我穿戴整齊。
丫鬟扶著我來到梳妝台前：“尹姑娘今天想換個發型麽？”我有些啞然，搖搖頭說像平時那樣就好。
若桓擔憂的目光若有若無地飄在我身上，而我自欺欺人的假裝不知，甚至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這樣若無其事的見麵讓我倍覺艱難，雖然他一再強調不介意，可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並非他不介意就能抹殺掉那些不堪的過去。
“好了，尹姑娘可真好看。”丫鬟手裏握著木梳，滿心歡喜的瞧著我。
抬眼看了看銅鏡裏模糊的倒影，其實自己長什麽樣都瞧不清楚，轉過臉怪嗔的瞪著她說：“就你嘴甜。”
丫鬟嬉笑著跑到若桓身旁：“尹姑娘既然不相信奴 婢的話，大可以問問皓月殿下，看奴 婢可有說錯。”這家夥摸清了若桓溫和的個性，最近越發有恃無恐。
若桓滿眼帶笑的瞧著我，看了會兒，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他卻煞有其事的點頭說：“以薰真的很美。”
我木訥的笑了笑，提起裙擺慢慢踱步過去。他旁邊的位置上，放著一碗盛滿的粥，這顯然是為我而準備的。如此巧妙安排，定然是看出我不願意接近他的心思。
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表麵卻依舊不動聲色，剛坐下去，他就給我碟子裏放下一塊紅豆糕：“聽巧兒說你昨晚幾乎沒怎麽吃飯？”
我隨即轉過臉怒瞪身後的巧兒，好啊，居然敢給我打小報告？這廝卻給我賣乖，一直搖頭晃頭，表示不是她自願的。
我訕笑著回身，為了避免被他囉嗦，當務之急是轉移話題。“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在我意誌消沉的日子裏，聽聞影月殿下以風行雷厲的手段，在偷襲敵國儲備軍糧的隔夜便帶了十萬兵力將措手不及的賀起圍堵在賀府，那是個腥風血雨的夜晚，雙方都死傷無數，可最後的勝利屬於年少氣盛的殿下——活擒賀起。
之後又在賀府搜出一係列密謀信件，再加上地下室不該存在的大量新穎武器，在證據確鑿之下，賀起再無法狡辯，翌日即被兵部尚書給判了叛國罪。
在狐國的刑法寫明叛國罪應受車裂之刑，也即是俗稱的五馬分屍,就是把受刑人的頭跟四肢套上繩子，由五匹快馬拉著向五個方向急奔，把人撕成六塊。
這一酷刑被判下來，就連素來殺人如麻的賀大將軍都禁不住臉色發白地哆嗦一下。
然而，狐王是個不按理出牌的家夥，他在兵部尚書話音剛落的時候華麗登場，說當年平定江山時賀起實乃功不可沒，於是車裂之刑便改成砍首示眾。
由於賀家之前風光無限，正所謂樹大招風，私底下不少朝政大臣都和他沾點關係，他一出事，很多人都不淡定了，深怕牽連到自己，於是便有了朝會上的鬧劇：各個大臣不約而同的紛紛請旨要求將賀起不日之內行刑，以泄公憤。
於是乎，賀家老老少少均被帶上皇城後山的砍首台，因為犯人數目太多，光劊子手就得準備十位，那浩浩蕩蕩的場麵可見一斑。
言歸正傳，影月殿下在抄了賀家以後，緊接著向狼國正式宣戰，於是整個朝廷上下每個人都為此忙得不可開交。
收回思緒，默默瞧著對麵的美男子。算算日子，已經連著五天沒見他們，我實在忍不住要好好的看清楚他。
“想你了，便抽空過來見你一麵。”若桓微笑著，抬手自然而然覆在我置於桌麵的手背上。
換做以前我一定樂壞了，可如今我有的僅僅是慌亂，試著抽了抽，反倒惹他握得更緊。“以薰，別將我拒之千裏好麽？”他的聲音帶著淡淡哀愁，聽進我耳朵裏，真真是難受。
“我……”動了動唇，已經到嘴邊的話終是失去勇氣地吞回肚子裏。苦澀一笑，罷了，既然他這麽堅持就任他握著，我不想再勉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