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怕你生氣
他來的很晚，天色暗下來，他踩著路燈的影子，推著自行車，走到我麵前。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腿腳都麻了。看到他，我差點激動的撲上去，連連喊道：“昊哥哥！”
他對我依舊嫌棄，盡管我不明白其中緣由。在我心裏，他就是最完美的代表。十二年晦暗的時光，他的帥氣、他的明媚，就像一把火光照亮了我。盡管，這把火灼得我心中作痛，我仍舊飛蛾撲火一般，不可救藥的愛著他。
我想他看我，哪怕是厭棄的一瞥。
“我的車你不許坐。”我正要跨上自行車的後座，他將車往前一推，我便摔了個空，“我騎，你走。”
我不敢違抗，背著書包走在他後麵。他騎得很快，就像要故意甩掉我一樣。我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天色越來越晚，田埂小路上隻有我們兩個人，一個騎著車，一個在後麵拚命飛奔。
視線越來越模糊，直到腳下被一塊石頭絆倒。我哐當一聲栽倒在地麵上，尖銳的石頭在我身上劃開了好幾道口子。我來不及想痛，因為劉昊已經越來越遠。我掙紮著要起身，卻終於沒了力氣。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騎著車，消失在麥田的地平線裏。
月亮出來了，我身上痛得厲害。沒有人看我，孤獨的田埂上，天際的那頭飄起炊煙。我拖著身子，跪在地上，一點點往前走。
猛然間，我看到一個影子。
他從炊煙裏跑出來，圓月襯在他身後，明晃晃的，將他的身影映照的隻剩下黑色輪廓。他跑得很快，轉眼便已到了麵前。
我看得清楚，是劉昊。
他一言不發，皺著眉頭看我。我不敢說話，拉了拉衣袖，遮住手臂上的傷口。但是，鮮血很快浸透了布料，他看得清清楚楚。
“受傷了都不知道喊疼？”他眉頭緊鎖。
“我怕你生氣。”我畏畏縮縮，想看他卻又不敢。
“上來。”
他忽然蹲在我麵前，將堅實的後背朝向我。我受寵若驚，半晌都沒有動作。他似乎著急了，回過頭來瞪了我一眼：“聽不懂嗎，上來，我背你。”
我如夢初醒，趴到他背上。他的身體很寬厚，我伏在上麵，整個胸口都貼在他背上，能感覺到他身體裏傳來的熱量，很溫暖。他輕鬆的站起來，雙手到背後抓住我的腳腕，我就這樣趴在他身上。
他比較瘦，脊椎的骨頭擱在我傷口上，摩擦的陣陣生痛。但我沒有叫喊，我怕這一瞬間的美好，會被我的聲音打碎。
如果他能對我一直這樣好下去，哪怕是死，我也心甘情願，又怎麽在乎一點疼痛。
“昊哥哥……”我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嗯？”和往常不同，他沒有再厭棄的冷哼。
“女生，裏麵要穿什麽？”我想起了今天考試，那個倨傲的女孩子，說我裏麵沒有穿。
“胸罩。”
“我……我沒有，”我尋思了一會兒，確認自己未曾有過這樣奇怪的東西，“昊哥哥，你能幫我買一件嗎？”
“你別得寸進尺，”他忽然站住，把我從背上甩下來，瞪著眼睛看我，“是我爸叫我來接你，否則今天叫你死在外麵！”
我被摔得猝不及防，手臂直接撞上了一旁的柵欄。尖銳的木頭刺進皮肉裏，一瞬間就鮮血橫流。我沒有叫喊，拚命的咬住牙根，眼淚卻止不住的滾落。
他似乎吃了一驚，沒料到這種後果，顧不上繼續生氣，趕忙將我從地上扶起來，看著我血肉模糊的右臂：“疼也不知道叫嗎？”
我騰不出力氣說話，隻覺得全身都軟了下來。
他滿臉焦急，我第一次見他這種表情。似乎是糾結了一會兒，最後，他脫下了自己的上衣，然後細細的撕成布條兒，給我的手臂做初步包紮。
他低著頭，表情很認真，修長的手指輕柔的抓著我的胳膊，然後用自己的衣服，一層層纏繞起來。
血還是很多，很快就染透了他包紮的布帶。
或許是失血過多，我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但仍戀戀不舍的瞪著眼睛，望著他微垂的腦袋。他皺著眉頭，再次將我背到背上：“不行，得到醫院去。”
說著，他就背著我狂奔起來，速度之快，在我耳邊帶起了一陣清風。我半閉著眼睛，靠在他身上，有股子汗水的味道。
他把我送到村裏唯一的小診所，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我的意識已處在消失的邊緣，就看見醫生焦急的臉，以及一捆又一捆染血的繃帶。我感覺不到疼，就像打了太多的麻藥，完全沉在了夢境裏。黑暗之中，我多少次看見劉昊的臉，低著頭，認真的表情，手裏拿著染血的布條兒。
還有那一輪圓月，在他身後。
我好像發了很高的燒，被送回劉幹部家裏。我躺在一張從未睡過的床上，很軟，很溫暖，有一股劉昊身上才有的味道。
那是一個午後，我迷糊著從夢中醒來，望見床前站著一個人。
“昊哥哥。”我叫了一聲，他轉過頭來看我。
房間裏的布置，是我非常陌生的。盡管在這裏寄住了一年，但劉昊的臥室，我真的第一次踏入。比我想象中要混亂，書本、衣服丟了一地，他並不想收撿。
“你要的東西。”
他什麽也不多說，隻忽然從一堆衣服中，抽出了一件粉紅色的吊帶，甩到了我的臉上。
上麵有兩根長長的絲帶，可以在脖子後麵係一個蝴蝶結，我很喜歡這種款式，總是穿著它，連睡覺都舍不得脫。
隻是蝴蝶結不夠結實，一旦鬆掉，劉幹部都會幫我再係上。他似乎笨手笨腳，每次都要磨蹭好長時間，直到我受不了喊疼，他才終於係好。
“你太小，胸罩沒必要。”劉昊這麽說著，很隱蔽的臉紅了。
從那時起，我就感覺，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有了某種微妙的改變。
日子流水一樣過去，我漸漸到了初二。有些道理，也在身邊人隨口敘述中慢慢了解。我開始抵觸劉幹部，不願意他幫我洗澡、和他同睡一張床，甚至害怕他抱我。
每次，我都要等到劉昊回來，才敢鑽進衛生間洗澡。因為這種時候，劉幹部總會礙於各種情況，不來打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