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定策

  “也許,元皓先生應該換一種方法。”聽了田豐簡單的回述,我略一思索道。


  張舉張純本是幽州漁陽郡數一數二的大豪族出身,對於世家豪族的立場心理自然不會不明白,在這類人眼中,或許道義忠烈也是有所追求的,但這類人卻決不會冒著身家性命的危險來維護這些飄渺的東西,管他天下亂世又如何?正是撈一把賺一票的大好時機。管你是賊還是官,官來官管賊來從賊,天下哪有不偷腥的貓,隻要你不觸犯豪族的利益,豪族世家向來都樂於與你相安無事的。之前黃巾軍的迅速覆滅,與他們不能清醒的認識這一點,沒有很好的“與群眾打成一片”,也是大有關係的。


  “劉公子能說動甄公?”聽了我的話,田豐緊鎖的眉頭稍稍鬆了些,卻仍微有些遲疑的道,“甄逸是個謹小細微之人,縱然劉公子與他交情非淺,這等事隻怕他也不會答應了。”之前田豐也不是沒走過甄家的路子,事實田豐他與甄逸也是有幾分交情的,不過,毫無疑問的,他們的交情在家族利益麵前統統無效的。


  “不能。”雖然田豐說話硬了點,我還是據實回答,其實我也沒想鼓動甄逸來做這個忠臣孝子,這也是不現實的事。


  這畢竟是一場以一家一族為賭注的豪賭,而且此時的田豐才智還未顯於世,甄逸怎敢輕言下注?而我與甄逸所謂的“交情”,不過是甄逸對我有幾分欣賞罷了,比之田豐與甄逸的交情,可能還要稍有不如的。


  “不過,我們可以換一種法子。”我也不故作神秘吊人胃口,“無須豪族挑頭,由我們自己來組建義勇軍。若是我們再找甄家籌點財物,相信甄公是不會拒絕我們的。”


  其實,這也不過換一種法子借用豪族之力罷了,與田豐的方子殊途同歸。張舉張純出頭的椽子第一個爛,現在已是秋後的蚱蜢蹦達不了幾天了,這點共識相信以甄逸之能不會看不出來。之所以甄逸不能接受田豐的建議的,隻在於他不能做這個出頭椽子,以甄家來代中山百姓承受這一場兵禍罷了。


  “將從何來?”聽了我的話,張郃鍾繇俱是臉有異色,微微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田豐古板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波動,依然很不客氣的與我向我提出難題。


  這個時代沒有軍校,沒有預備役軍官,豪族貴族掌握著知識,漢人尚武,豪族貴族本身教導子弟的最終目標本就是出將入相。


  “俊乂兄可為一代良將,封亦可當得一麵。”我看向張郃,輕笑道。張郃臉上一道詫異之色閃過,顯然不明白初次見麵我緣何能給他這麽高的評價,不過迅即回複平靜如初。


  “兵從何來?”對我的自許似是有所保留,田豐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繼續發問道。


  看來田豐對張郃還是信任了,隻是,張郃與我素不相識,我這麽做,在他看來也是冒險了。不過,兵者,本身就是冒險的行為。


  “招募鄉勇,以保境安民相號召,處以錢帛,中山雖富,亦不乏窮困人家,若得其法,數日內我們便可收得幾千鄉勇,此其一;黃巾亂後,冀州不少抗命自保的,茫山徐力,蕩陰山胡鐵槍就在左近,他們雖是號為賊匪,卻是惡跡不彰,足下亦有數千悍卒,可收而用之,此其二。”我胸口一熱,脫口道,“去蕪存精,以元晧兄之能,或可與烏桓胡虜一戰。”


  以田豐之智,以張郃之勇,加之主場作戰,地利、人和都有,與邱力居一戰也不是沒有勝算,至少,我們可以撐到朝廷大軍來援吧。曆史上我的嶽父公孫瓚數月之內就平了張舉張純之叛,打得邱力居繞道走,這會再加上我父親,我倒是期待著能把邱力居留在冀州了。

  可以說,這個方案就是當年黃巾軍亂起父親組建義勇軍的翻版。不過,這裏卻有一個很大的不足在於,縱然我真能成功的收羅了這幾千人丁,他們畢竟隻是一群缺兵少甲的烏合之眾,可驅以趨利不能用於苦戰的。對付張純的叛軍還好辦,畢竟叛軍不得人心兵無鬥誌。一旦遇上邱力居的烏桓胡騎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在以前,我必不敢提出這個方案來,因為我不但沒父親的武勇和號召力,身邊也沒有二叔三叔這樣的大將,這也是為什麽我聽說了烏桓人打來了卻還一直沒有動作的原因了。


  現在我身邊也就有一個“初出茅廬”的張郃,縱然張郃的統率力武力都比不上二叔三叔,烏桓胡騎的戰力也不是黃巾軍可比的。這一注,下得卻是大了。而我的賭本,卻隻是眼前這傳說中的有良、平之謀的田豐和一代名將張郃,不過,人生能得幾回搏,冒一冒險又有何妨!


  聽了我的提議,田豐張郃相視一眼,顯然對我如此信任他們才智有些起疑,不過考慮到我認得他們,便也沒多想,也沒有因我隻是一個少年而輕視這條個建議的價值。


  鍾繇沉吟片刻,微搖了搖頭道:“賢弟的主意是不錯,不過這倉促起事的烏合之眾,比張純狐疑之卒或還能有幾分勝算,對上烏桓胡虜,則無異於以肥羊投之於餒虎,事怕難成。”


  張郃亦是深有同感的看著我,想來他也是一直關注著這個問題的,卻忽的灑然大笑道:“劉公子可是胸有成竹了?”


  “還未有。”我也笑道,這是實話,“時機一縱即逝,怎可能事事謀定而後動?封與二位不期而遇,這個想法,隻是一時心血來潮,不成熟的地方還請幾位兄長多多指教。”


  “哦?”幾人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幾位敢於任事,劉封為冀州父老搏上一搏又有何妨!”


  聽了我這話,田豐眼睛募的一亮,盯視著我,一字一頓道:“劉公子以為此行會有幾成把握?”


  “五成!”我略一思頓,點了點頭道,“若是我等能順利說動收編徐力、胡鐵槍兩部,則可有七成把握。”


  “好!豐就與劉公子賭這五成把握。”田豐撫掌決然道,說罷看向張郃鍾繇。


  聽了田豐拍板,張郃卻不急表態,微一沉吟,眼神微有些複雜的看著我,道:“劉公子信得過郃,郃又怎敢臨陣畏縮,就與二位賭上一注!”


  鍾繇亦是神情一肅,長舒一口氣道:“劉賢弟有初生牛犢之勇,繇又怎敢為人後!”


  此言一畢,四人相視大笑。


  抬頭看著日時尚可,我鄭重的道:“幾位兄長,事不宜遲,我們可就此分頭行動。我有駿馬一匹,茫山離此不過百裏,今夜可達,我往說徐力。元常兄與元皓先生可往說甄公,籌集些財物。至於蕩陰山的胡鐵槍,就拜托俊乂兄了,茫山與蕩陰山間有一荼亭,事若辦成,我們就在荼亭相候。此去最多不過一晝夜工夫,收羅人馬,至多三日,若三日劉封不到,幾位兄長可自行行事。”


  聽了我的話,三人並不遲疑,各皆斂容應承了下來。雖然此間以我年紀最小,田豐鍾繇年紀比父親都還大些,估計他們若有孩子的話也不會比我小,而張郃也與二叔三叔年紀相仿,但方案是由我提出了,我也就當仁不讓的當這主事安排起人事來,一點也不以自己年紀“小”而畏縮,相信到了此時,他們幾個也再不會再將我與一般少年來對待了吧。


  片刻過後,幾騎快馬朝不同的方向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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