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雪夜
打發走田瓊與徐山,軍帳內隻餘我與田豐、鍾繇、張郃、胡鐵槍五人。田豐依舊默然無語,他倒真是不討人喜歡的,我看胡鐵槍一眼,胡鐵槍亦是虎目凝威回視著我,卻不免有些遊離,我知道,他這是在猶豫了。這幾人都是七竅心思,自然明白我是決意要取田豐上策了,一時帳內氣氛頗有些尷尬。
張郃輕咳一聲,微微蹙眉道:“元皓兄,劉賢弟,郃還是以為上策太險!以我等手中人力,尚不及盧奴叛軍的十分之一,若有一著失手,豈不悔之晚矣?”張郃倒是個行事穩重的。
田豐的建議讓張郃反駁的,倒也不辯,隻偏頭看著我不說話。
聽了張郃的話,胡鐵槍臉上一陣抽動,卻別向一邊不說話。
我當前攔住欲要說話田豐,笑道:“富貴險中求,我等糾合饑餒之眾,若不能出奇製勝,便隻有挨打的份了。俊乂兄自可放心,茫山徐力頗知兵法,素來號令有度,隻是手下弟兄太少,我已挑了五百軍卒,若運氣好一點,我們自可破了盧奴城,免去中山父老受這場刀兵之禍。到時還請俊乂兄與胡將軍與我裏應外合,大家精誠合作,如此,大事可成。”略一停,我身眾人團團一揖道:“若封時運不協,此行不克,諸位可帶人速速離去,不可戀戰,免作無謂的死傷。”
張郃聽我這般說,臉上微微起起窘,略一思頓,便即明白,向我拱手一禮道:“劉賢弟大義大勇之人,你說上策可行,郃自然信賢弟了。
茫山寨亦是精練之眾,與他們同行,我也放心。不過末將還請劉公子帶末將也一同前去襲殺盧奴,三百軍卒太少,可再算上末將一個,末將亦是粗通武藝,自信一人上陣可頂百人之用。一切號令,就惟公子之命是從,如有違逆,原斬某頭。城外不過小事,胡大哥也是知兵識機的,有他在城外,我等自可安枕無憂。”
他倒是知警之人,說話間不動聲色的就奉我為軍主,對我的語氣也變了,再次強調依令而行,卻又暗裏捧了茫山寨與蕩陰山上。隻是重點提到茫山寨人數雖少,卻隨我冒險,相比之下蕩陰山倒像是躲在背後撿便宜的人了。
果然,聽了我與張郃一唱一和,胡鐵槍臉上再也掛不住了,衝我一抱拳,昂然道:“公子,茫山士卒精練,我蕩陰山也不差!既然公子覺得茫山人少,何不用算上我們蕩陰山的!難不成公子也覺得胡某不堪驅使不成?”
果然請將不如激將,先時徐山一句“蕩陰山的廢物”就差點讓胡鐵槍暴走了,同行相忌,茫山人瞧不起蕩陰山,蕩陰山也瞧不上茫山人,哪還能讓對方瞧不起自己的?
胡鐵槍身材高大,當前一駐,倒似泰山威壓一般,虎目圓睜,仿佛我若不答應他,他就要衝過來跟我拚命似的,讓我胸口不由的一滯。我在同齡人中也算是高個了,隻是年紀還小,哪能跟他比,一旁張郃見勢不妙,急忙追過來一把拉開胡鐵槍,高聲喝道:“胡大哥,你也是一方軍主,竟還不知戰場之上,不可恃勇莽突的道理!”
丫丫的,賊人就是賊人,動不動就跟你拚命!今時我若不能折服他,又怎麽敢用他去打突襲?想到此處,我衝胡鐵槍道:“胡鐵槍,你可願聽我號令?”
胡鐵槍蠻力雖大,卻也奈何不得張郃,正在憋紅了大臉抗命不過,聽了我這麽說,昂起頭來,高聲道:“公子盡管吩咐,胡某自然惟命是從!”
張郃聞聲便也放開了胡鐵槍,我上得前來,拾起胡鐵槍仗號以行的大槍,在手中微一拈,舞了個槍花,約有四十斤重,在我用來卻正好適用,胡鐵槍與張郃卻是神色大變,一臉不可思儀的看著我。
看了胡鐵槍一眼,我一字一頓的道:“我手中還沒有一件稱手的兵器,你這鐵槍倒正好合用,就讓與我罷!”在幽州時,公孫瓚為我特製的硬木槍也不過二十幾斤,卻給丟在安喜了,想不到這幾個月我力氣倒還是見長了,拿著這重一倍的家夥也不覺得吃力。
對於一個武者來說,兵器就是他的第二生命,比老婆還親的家夥(我父親劉備跑了一輩路,老婆都給丟了無數次,雙股劍卻一直帶在身邊,如此可見一斑了,笑……),此前我一直待人彬彬有禮,突然的來一個巧取豪奪,別說胡鐵槍,就是張郃也有些意外。
看著胡鐵槍張口欲答,臉上頗有羞憤之色,我又淡然道:“隻是這麽一來,胡大哥你就沒了稱手兵器,可還能殺敵?”
胡鐵槍撐紅的大臉,瞪視著生生收回了喉間的話,扭頭看向一邊不說話,大概是認了。
我手中鐵槍舞了個圈,“噗”的一聲狠狠的一把擲入地下,槍頭入地一尺有餘,槍尾中直,“嗡嗡”連顫,冷視著胡鐵槍道:“兵貴精,不貴多,張純盧奴城中聚眾不下三萬,在我眼中卻不過土雞瓦狗,自可一戰滅了他們!胡將軍口中說道著唯某之命是從,實則卻以某為黃口孺子不堪效命,心中生鄙,如此口是心非,叫封如何能放心?再者大好男兒,行事光明磊落,合則來,不合則去,似胡將軍這般,想要幹一番事業,卻還畏首畏尾的,豈是大丈夫所為!”
自我回來之後,就看著胡鐵槍態度隱有些踞傲,嘴上說著客氣話,心裏其實卻很不將其他人放在眼裏,便存了折他銳氣的想法了,否則像這種不聽號令的人,我怎麽敢帶他在身邊。
聽了我斥責的話,胡鐵槍麵如醬紫,讓我說出其心中所想,顯得羞惱已極,欲要轉身拂袖而去,卻已收了甄家的饋贈,又見我甩槍入地,自忖自己辦不到了,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好不難受,卻也不敢看著我,隻自低著頭默然無語。
我也見好就收,向胡鐵槍一拱手道:“劉封今時為幾位兄長推為軍主,帶著幾千弟兄與張純相抗,行事不得不小心,如有失語之處,請胡大哥不要往心裏去。在這裏,劉封隻一句話:若胡大哥真願棄了往日朝不保夕的生活,與我等共創一番事業,自今日起就惟我之命是從,我自會帶著你去盧奴城。先時我與徐力徐將軍約定,破得盧奴城之後,城中所有,四成拿來賞賜有功將士,胡大哥若來,自然少不了你蕩陰山的一份!”
略一頓,我又向胡鐵槍誠懇的道:“胡大哥,男兒處世,當立功名,報天子,書英名於南宮雲台之上,方不負來這世上走一遭。我父劉玄德現為幽州牧劉伯安劉大人表為護烏桓校尉,領兵剿滅張純叛軍,待得我父大軍一到,也少不得有胡大哥功名,胡大哥難道就願意一輩子躲在蕩陰山中?”
父親在在安喜尉任上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個月,但他官聲甚好,更兼有往日剿滅黃巾軍的威名,先時若說他還有幾分瞧不起我一個小小少年,此時我打出老爹劉玄德的招牌,胡鐵槍哪還有不服的?當即一臉羞愧伏地拜倒,解下背後箭囊,取出一支羽箭在手,猛的“喀嚓”一聲折為兩段,慨然道:“鐵槍魯莽,衝撞了少將軍,願請少將軍責罰,自今而後,刀裏火裏,任憑少將軍驅使,若違此誓,有如此箭!”
見了胡鐵槍低頭,我心內大喜,上前扶起胡鐵槍,笑著寬慰他幾句,讓他自去點齊五百軍卒相隨,並將蕩陰山的軍眾交與田豐鍾繇號令,胡鐵槍也不遲疑,點著便自去了。
一個涶沫一個釘,讓我對胡鐵槍又高看了幾分。
不多時,外頭田瓊已是點齊了送與茫山的物資,徐山雖野,倒還沒傻,進來跟我道了個別。我再細細囑咐了他幾聲,打發他回茫山去。
幾件事處理下來,天竟已微微蒙亮,新的一天,便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