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將別

  日上三杆,劉封悠悠醒來,入目的是周瑜那張燦爛的笑臉,似乎已經醒來多時了,正半倚著長榻,看著一側還在酣聲大作曹昂苦笑著。劉封伸了伸懶腰,抬腳在曹昂的肚皮上用力的壓了下去。隨即,周公子的臥房裏傳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驚起一地落鴻……


  狼狽的穿了衣服出來,周家的下人們驚奇的發現,自家風流倜儻的公子那張俊美無瑕的臉上多了一塊讓人心疼的黑青,卻還在低著頭偷偷的發笑著,似乎得了什麽好處一般。至於公子帶回來的這兩人,劉公子給整成了黑瞎子,青了兩個大眼眶,卻是一臉的平靜。曹公子臉上倒是什麽也沒有,隻不過似乎是給崴了腳,正呲著牙捂著屁股,一步三搖晃的,還時不時的回過頭來恨恨的瞪著劉公子看,一臉不服的……


  沒人知道房間裏都發生了什麽,不知道三位少年公子在房間裏這一夜都聊些什麽,不過聽剛才那聲音,好像是曹公子的聲音,崴個腳值得這麽大聲叫?

  周府的下人們麵麵相覷著。


  看著周府下人們狐疑的眼神,劉封生出了一絲戲耍的心思,怪怪的看了看周瑜,又看了看曹昂手捂的地方,撓了撓頭皮,一臉天真好奇的道:“瑜弟,這是什麽滋味?”


  周瑜正偷著樂呢,看著劉封一臉不認識的模樣,他是玲瓏心思的人,哪還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隻終還是年紀小了一點,沒經過這陣勢的,登時一張俊臉燒成了猴屁股,瞅了瞅一臉鬱悶的曹昂,眼珠子一轉,也故做天真的道:“曹兄,承澤,你們剛才是在做什麽?”


  曹昂年紀大一點,他可不比劉封周瑜,在曹操的身體力行示範下,早就是響當當的男人了,瞅著劉封周瑜一個裝天真一個裝無知的對話,這才猛的醒得自己一隻手放了不是地方,登時大急,再顧不得疼痛了,蹦了跳起來一腳朝劉封飛了過來,恨恨的道:“好你個劉承澤,老子是馬上大將,不跟你比拳腳,我們到馬上去練練!”話音剛落,腳下卻先是一滑,“噗”了一屁股坐倒在地,騰了“哎呀”了一聲慘叫,完了,這下可真真的是一屁股摔成兩半了!

  ……


  皇宮,東宮。


  “太子殿下,為何不見了劉承澤?”何進昂首挺胸,微有不悅的審視著劉辯道。


  “舅舅,承,承澤昨日說有事要辦,今日不知何故卻還未來。”對著自己的大舅父何進,劉辯竟有一種難言的壓迫感,說話都有點口齒不清了。


  何進臉上一沉,心內卻是滿意的很,這個外甥如此懦弱,將來登了大寶,還不是自己手裏的一個傀儡任自己想揉就揉想捏就捏?再看了一眼負責太子劍術的劍師王越,不悅的道:“王退之,你可知那劉承澤現在身在何處?”


  王越雖無官銜,終是一代宗師級人物,又是太子的劍師,任著何進這麽呼喝,心內不悅,淡淡的道:“老朽不知。”半閉著眼睛再不說話了。


  何進吃了個冷釘子,登時大怒,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冷哼一聲,看了一眼戰戰競競候在一旁的小宦官張忠,森然問道:“張忠,劉承澤去了何處?”


  張忠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的道:“奴婢隻聽劉舍人說要去拜訪一個朋友,好,好像是姓曹的……”


  “嗯,姓曹的?”何進抬了抬調子,聲音更粗了。


  “是,是的,好像是典軍校尉曹操的公,公子……”張忠努力的想出了這麽一回事,便已汗如雨下了。

  何進聞言勃然大怒,“那你剛才為何不早說?還要待本大將軍一問再問!如此怠慢,如何能侍候太子起居!來呀,拉下去打!”


  話音剛落,劉辯登時猛打了一個哆嗦,卻不敢發表異議,低垂著腦袋噤若寒蟬。


  幾個金瓜武士相互看了一眼,沒得劉辯命令,卻也不敢動。何進怒氣更盛,“啪”了一聲將手中杯子摔在地上,指著那幾個金瓜武士怒喝道:“你們都聾了?沒聽見本大將軍說什麽?還不快給本大將軍拉下去打!”


  “大將軍何事如此震怒?”盧植恰巧進來,見了何進發火,眉頭一皺,不溫不火的道。論品秩,他這個太子太傅並不比大將軍低,倒也不必給何進麵子,隻虛抱一禮。


  何進一見來了是盧植,登時麵色轉緩,還了盧植一禮,道:“幾個奴才不知死活,正該教訓教訓。盧大人來得正好,可知劉承澤去了何處?”


  盧植看了噤若寒蟬瑟瑟發抖的劉辯一眼,心中升起一股憐意,硬聲正色道:“劉承澤不過一個太子舍人,一日不到宮中,又有何妨?內庭之事,非是大將軍所該管了!”


  何進聞言一怔,知道自己惹毛了這個倔老頭,也知他說了是正理,這事皇帝要是糾纏起來又得起一番唇舌,訕訕的一笑,恭身一禮道:“盧大人見教得是,何進告退。”


  待得何進退去,劉辯這才長鬆了一口氣,感激的看著盧植,張了張嘴巴,卻不知說什麽好。盧植微微皺了皺眉,道:“太子殿下荷國深重,豈可如此示弱於人?”


  劉辯小臉一紅,低著頭呐呐的道:“那,那是舅舅……”


  盧植登時氣結。


  ……


  從周家回到盧府,已是夜色彌漫了。進了內院,卻見盧植負手站在庭院裏,對著幾株凋殘秋菊**著。劉封心頭一顫,碎步走到盧植近前,躬身一禮,疑惑的道:“先生?”相處幾個月下來,劉封對盧植已有了相當的了解,老爺子生性高潔,文武兼資命世之才,偏是生不逢時備受打壓,卻節義持身絕不與人同流合汙。雖然身處宦遊,其實對這朝政早已厭煩了,隻又放心不下這日漸糜爛的局勢,欲歸不舍,又深知自己留之無益於事,心頭苦悶得很。


  盧植也早已看見劉封進來了,對劉封的問安微微點了點頭,彎腰拾起菊葉上一瓣殘菊落黃,長歎一聲道:“承澤昨日何處去了,為何今日也沒進宮裏去?”


  劉封心頭詫異著,隻道宮裏出了事,便將自己行蹤說了下,道:“先生,太子可還好?”


  盧植搖了搖頭,卻莫名其妙的道:“那周公子,可是洛陽令周異之子?”得到劉封肯定的回答,盧植苦笑一聲,拋開那片枯瓣,和風飄落,道:“據聞,洛陽令周異已經向朝廷遞了辭呈,不日就要南歸廬江了。嗬嗬,他倒是放得開,自在得很。”


  劉封聞言一顫,心裏頓時心裏大起失落之感,自己離開周莊時,周瑜並沒有跟自己說過要離京返鄉的事,絲毫的表示也沒有。盧植察覺了劉封臉上的失望之色,抬頭望著越漸昏淡的夕陽晚照,悠悠一聲長歎道:“朝政日非,大將軍飛揚跋扈如此,又無遠智,絕非荷國匡難之人,承澤要好自為知。”


  劉封此時的心思卻不在此,聽得盧植關切的話,待得回過神來,盧植卻隻留下一個孤獨青瘦的身影,遠遠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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