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朋友?
和匈奴人起衝突,劉封雖然覺得有些遺憾,卻並不打算做出讓步,因為無論是從民心還是從士氣上來說,這些為禍一方的匈奴人都是必須受到嚴懲的。劉封不可能給自己的士兵訂一套嚴格標準的同時,卻對漢人眼中低人一等的匈奴蠻人放寬一線。
不過誠如張楊所說的,與匈奴人與衝突的代價將會是很昂貴的,於夫羅手下的幾千匈奴騎卒無疑是並州境內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能結一個朋友,顯然比交一個仇人來得劃算,看似殺氣騰騰的劉封心中並非完全沒有其他的幻想。對於張楊的勸解,也是耐心的解釋著,雖然直呼張楊的表字,其實他的態度卻像是一個晚輩一樣對張楊甚是敬重。
與張楊起衝突絕不是劉封想要看到了。要想在並州立足,民心固然重要,更重要的一個,卻是能否贏得並州官吏的歸心。雖然劉封對張楊能有幾分可能臣服於自己並不抱多大的信心,卻不願意引起他的反感。
走出轅門,於夫羅依舊的一臉怒容,身後那幾個犯事的兒郎們精赤著上身,卻一個個倨傲的望著山坡下的那些漢人圍觀者,仿佛似天下如無物一般。
看著於夫羅如此倔強,劉封心下一動,止住了與張楊的談話。一個能為保自己的兒郎而暴怒發火的人,其品格也必定差不到哪裏去,雖然他也知道,對於身負一族榮辱之重任的人來說,品格這玩意兒在需要的時候是必須得忽略不計的。
思慮及此,劉封瞬又轉變了主意,大踏步走到於夫羅麵前,拱手一禮,定視著於夫羅肅然道:“某本有意與單於結個朋友,今日之事,非是不給單於麵子,隻因要做朋友的話就得彼此坦誠相待!不瞞單於,某平生所最恨的,就是欺淩弱小之輩,無關那人是漢人還是胡人,某都決不輕饒!”
“若是單於能信得過某,從今而後你我還做得成朋友,你的事就是某的事,某的事就是你的事。若是單於信不過某,自此之後,你我便還是陌路人。此去往西便是董卓的地盤,單於可往投於董卓,董卓平生最重勇士,不禁胡漢,必不會薄待單於,某亦必不攔你!”
劉封的話沒有一絲的作偽,坦然而自信,其實這確也是他的心裏話。並州不可能歡迎不是朋友的人來做客,下麵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若你還賴著並州不走,一意首鼠兩端待價而沽的話,那就抱歉了,中山軍將會毫不留情的將所有的匈奴人盡行掩殺。
於夫羅微微一怔,略頓半晌,卻別過了臉悵望藍天,冷聲道:“如果有人折斷了他的馬駒,那個人決不會是他的朋友!”
他說的是一句匈奴諺語,劉封在遼東時對鮮卑話、烏桓話和匈奴話都曾下過功夫學習過,也聽得過這一句諺語,自然明白於夫羅這是何意,亦是冷笑道:“一個來探望朋友的客人是不會放任他的馬駒去踩踏傷害朋友的孩子的,隻有不知輕重的的狼,才會撕咬主人的羊!”
這同樣也是一句來自草原的諺語,所有的匈奴人登時低下頭來,以前的主人不心疼自己的羊,卻不說明一個客人可以理直氣壯的縱容他的馬駒變成狼。
於夫羅臉上一紅,咬了咬牙看著劉封一字一頓的道:“侯爺是把我們匈奴人當成朋友來招待,還是狼來對待?”
“今天的匈奴人還不是某的朋友,某也不打算用對付狼的方法來招待匈奴,往西--”劉封揚鞭西向,“匈奴人就是並州的狼,留下來,管好匈奴人的馬駒,匈奴人就是並州的朋友!”
於夫羅深吸了一口氣,這已經差不多是在下遂客令了,回頭望著自己的兒郎們:“兒郎們,你們說,我們是走還是留下來?”
如果可以回到草原上,於夫羅絕不願意寄人籬下任人宰割。
“馬駒兒踢傷了朋友的羊,那是馬駒兒的錯,就應該還給朋友一隻羊,成全這份朋友之義。昆侖神的孩子不能因為朋友的慷慨做出背棄朋友的事!”一個粗壯的漢子向於夫羅抱胸行禮,斬釘截鐵的道。
看得出來,這人在於夫羅的這一眾親兵中頗有幾分威信,他的話很大程度上代表著那些匈奴人的心中所想,便是那幾個犯事,也是一臉的愧疚垂頭不語。匈奴人民風彪悍,卻多崇尚直言坦率,對那些尊重自己的人藏著事背地裏使壞是要給人瞧不起的。盡管劉封說話毫不留情麵,卻沒有引起匈奴人的反感,而劉封對草原民族的了解反讓匈奴人倍感親切。
於夫羅看著那幾個赤身的兒郎,一陣的不忍。
那幾個犯事的匈奴人亦是將劉封的話聽得明明白白的,早已低下了他們原本高昂著的頭顱,“撲通”的一聲齊涮涮的跪倒在於夫羅麵前,當先一個高壯的匈奴人以頭叩地,手指長生天:“大單於,多少年了,我們匈奴人沒有一個朋友。如果有孟都的這一條賤命抵得上這份友誼,孟都願意為他犯的過錯接受長生天的懲處!”
於夫羅回過頭來,眼圈有些發紅,以手附額:“於夫羅聽說侯爺殺過很多草原的兒郎,就是沒有聽說過侯爺做過背棄朋友的事情!”
是真是假,劉封看不出來,亦不願意去理會他,掃了那幾個赤身的匈奴人一眼:“依大漢律,殺人者死,傷人及竅財者抵罪!”手指一旁站成一排的軍法隊,向那些跪倒在地的匈奴人正色道:“你們犯了大漢的律令,若依著我軍的軍法,本該將你們就地處死。但念在你們不是本侯的人,就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們自行到軍法隊挑出一個人來,若是比武勝了他們,是你們命大,本侯便饒了他不死,若是輸了,便依律處斬!”
於夫羅與張楊聞言俱是一怔,驚喜交加。
於夫羅身後的匈奴人卻個個精神大振,沒有人願意去死,尤其的他們所犯的“罪行”在他們自己看來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幾人相視一眼,挺身站起,走向那一旁看死人一樣的看著自己的軍法隊,挑選自己的最後一個敵手。
出乎意料的是,這些匈奴人並沒有特意的去找那些看著來比較單薄瘦弱的人,而是基於匈奴人與生俱來的驕傲,挑了那些看起來尤其高壯威猛出來,有人幹脆的從人群裏隨便點出一個來。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能夠入選中山軍軍法隊的人又豈是泛泛?
劉封並不記掛這個比武的結果如何,這些犯事的匈奴人都是於夫羅的親兵,論本事在匈奴部落也是個個拔尖,雖然中山軍的軍法隊都是由百戰老兵組成,劉封卻沒有狂妄到可以大獲全勝了,不過給匈奴人一個下馬威卻是沒有疑問的。
…………
夜,還有些倒春寒。
張飛、公孫瓚與劉封圍爐而坐。公孫瓚麵色有些鬱鬱,劉封知他心中所想,給他勸了一杯酒,笑道:“嶽父可是怪我對那些匈奴人太過了?”
公孫瓚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那些永遠也喂不飽的胡狼,你對他們好又有什麽用?這幾年我白教了你!”
“哈哈,那是!”張飛打著赤膊,渾身冒著熱汗,再狠灌了一口烈酒,滿意的笑道:“這些匈奴人禍亂並州也好幾年了,侄兒就該趁著這機會將他們一並除了,省得日後麻煩。”
公孫瓚亦是大為讚同,拿眼看著劉封。
劉封有些頭皮發麻,他已經豎敵過多了,塞外的鮮卑人、烏桓人,西南向的董卓,若是袁紹奪了冀州,也必不會放過自己的,四麵做戰,哪有這個精神?
搖了搖頭,笑道:“嶽父,三叔,我們往時無日不與塞外胡人交戰,自武帝以來打了也有幾百年了,還是個不勝不負的局麵,胡人臣服於大漢,卻從不曾心服,一有機會就來搞亂……”
“那是胡狗賤種,正該全部殺光了省得留禍給子孫!”不待劉封長篇大論完,公孫瓚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張飛樂嗬嗬的瞅著吃憋的劉封,一臉的幸災樂禍。劉備從來都不曾對人說重話,就是對劉封也從沒見他瞪過一回眼的,而劉封卻是對自己這個三叔很不“禮貌”,不像他在關羽麵前那樣恭謹,雖然張飛也不在乎這些,不過看著這個侄兒吃憋還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其實張飛和劉封兩人年紀也相差不大,性子也對得上,名為叔侄,其實更像是兄弟多一些。
劉封撓了撓頭,一個女婿半個兒,在遼東住了幾年,公孫瓚往日也沒少這樣斥他的,無奈的笑了笑道:“嶽父,每年冬天到來,草原上的雪就把草全部覆蓋住,壓死凍死,可是到第二年,又會有無數的草重新長出來……”
看著公孫瓚更是一臉的不滿,劉封連忙打住了說教:“我們漢人不能在草原上種莊稼,草原天然是屬於胡人的,當年武帝打垮了匈奴人,也才不過多少年,鮮卑人、烏桓人又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就算再打垮了鮮卑人、烏桓人,之後呢?誰知道還會從哪裏冒出誰來?隻要漢人一天不占了草原,那裏就永遠有我們的敵人。”
“胡人成不了我們的朋友啊!”帳外一個聲音朗爽的笑道。劉封等人連忙站起身來,進來的,正是劉備和關羽趙雲。
“父親,你不是在晉陽麽,怎麽這麽快就來了?”看著劉備幾人一臉的風塵色,劉封連忙倒了碗熱酒迎了上去。
劉備罷了罷手,接過劉封遞來了酒飲了一大口,示意關羽趙雲自己挑個位置坐下,笑道:“晉陽的事,我都交給元常他們去做了,料無大礙。大軍到了長子,不去拜會袁本初就說不過去了,若是讓你去了,我卻不太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