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起火(下)

  許攸的臉上一陣的抽搐,又是這個麴義!

  公孫瓚的幽州精騎在在麴義的八百步軍麵前潰不成軍,包括公孫瓚與以為傲的白馬義從,都在麴義的強弩重步兵陣中大挫而歸,竟致棄營而去。可恨當初在自己帳下聽令時,這廝竟然陰奉陽違,致令自己功敗垂成!

  “報!”一聲淒厲的報訊聲打斷了許攸的思緒,袁軍諸文武無不變色,在這大勝關頭,因何傳來這樣的惡聲?

  一個傳令兵一身灰塵,跪仆倒地,將插有三根羽毛的爭信顫危危的雙手奉上,一個小校將信接過,這人便昏了過去。


  袁紹神色不動,接過急信,揮手示意將這傳訊兵抬下去,張開急信略略一掃,眉頭微皺,頓了一頓,將信又遞給了沮授。沮授張目一看,不由的大吃一驚,“啊呀”了一聲,幾乎跌坐在地。


  眾人更是莫名其妙,隻是看著袁紹一臉沉靜,不敢搶過來。沮授額上已然爬滿了汗珠,惶然看著袁紹:“主公?這,這……”


  袁紹罷了罷手:“傳下去罷,大家都看一看,想想辦法。”臉上竟是絲毫未動。


  沮授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將信報轉遞給了早已伸長了脖子的郭圖,捋起袖子擦了擦汗,卻是越擦越多。辛評正與郭圖站在一起,見了沮授竟如此惶然失色,心下大疑,也顧不得別人,搶過來與郭圖一起看,不看則已,兩人竟是齊齊的一聲驚呼,駭然望向袁紹,一人一隻手捏著信報的一頭,同是手下一鬆,信報款款落地。


  “究竟是什麽事?”經著界橋一戰失敗,許攸低調了許多,此時卻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走了過來,從地上搶起那信報,狐疑的看了兩人一眼。


  “子遠,你攤開來念,讓諸公都聽聽。”袁紹看著滿臉熱汗的沮授三人一眼,淡然向許攸吩咐道。


  “是,主公。”許攸一臉的狐疑,從麵如土色的郭圖手中接過信報,張開念了起來:“黑山賊於毒等眾……”


  “啊?”許攸有一目十行之能,才念了個開頭就已看明白了整封信的內容,張口驚呼一聲,滿是不信的看著袁紹,便再也念不下去了。


  “主公,不可!”沮授緩過神來,“當乘此良機,一舉戩滅公孫瓚,若是將這事公開,且不說公孫瓚必將逃出生天,到時軍心大亂,我軍危矣!”


  袁紹靜靜的聽沮授說完,揮了揮手:“子遠,念!”


  “主公?”許攸打了個冷顫,見袁紹不為所動,深吸口氣,“黑山賊於毒等眾……攻破鄴城……”


  “不可能!”


  “怎麽會?”


  “那些王八蛋都幹什麽吃的!”


  ……


  大帳中嗡了一聲轟然震開,文臣駭然,武將破口大罵,竟至亂成了一鍋粥。


  袁紹威嚴的看著眾人,微鎖著眉一言不發。


  “主,主公,這……”審配咬了咬牙,看著袁紹,“我軍是回師,還是……”

  眾人都停了下來,期待的看著袁紹。


  “主公,劉備,困龍也,他在並州招亡撫弱,已隱有並吞天下之誌,若任他成了氣候,必為我軍心腹之患!公孫瓚與劉備幼年同窗,又為姻親,不趁此良機將他一舉戩滅,他日再來,我冀州將全麵被動,永無寧日!”沮授一急,也顧不得別人怎麽看自己了,衝口向袁紹諫道。雖則他的家人也陷在鄴城,不過與主公基業相比,這又算得什麽?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隻好,犧牲他們了吧……


  袁紹緩緩站了起來,看著帳外,漫不經心的問沮授:“則注,麴義那邊可有信報回傳了?”


  “回主公,還不曾有。”以為自己一席話說動了主公,沮授恭然一拜,神情莊重的道。全不顧自從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後,眾人的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自己殺死了。


  “主公!”許攸眼珠子一轉,施施然走了出來,“攸有話說。”


  袁紹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說罷。”


  “主公家眷及諸將老小都陷在鄴城中,此刻生死不明,人心俱已亂了,若是強硬出兵,則必致未戰先潰,就是強勝了公孫瓚,也是慘勝。劉備首鼠兩端,到了那時打出一個為公孫瓚的大旗,則我軍前有黑山賊,後有劉備,軍無戰心,如何能久!”說以最後,許攸臉上一寒,嚴厲的指責沮授道。


  “主公,在坐諸公都是忠勇之士,若能壓製了這消息不得外泄,不過一兩天功夫,立可消滅公孫瓚,兩天後,再回師不遲啊?”沮授還不死心,壓根都未在意許攸的那一臉激憤的神情,再次急切的向袁紹請求道。


  袁紹默然。若是陷入敵中的隻有沮授他的家人,袁紹若是會大讚他忠心,可惜,那裏還有袁紹自己的妻小,別說兩天,就是兩個時辰,兩刻鍾,他也等不得了。


  “主公,此舉必為劉備所為,且不說他何時出兵,公孫瓚必然也知曉此事,隻要他嚴防謹守,我軍將士雖勇,別說兩天,就是十天半個月,隻怕也未必就能擒殺得了公孫瓚!”許攸與袁紹相識多年,袁紹的為人,他又如何能不知道了,最顧念家人了,當初為了袁隗,舍了大好時機不去不與劉備並力夾擊董卓,這一次又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區區公孫瓚把自己妻小棄置不顧,手指著沮授便即大聲斥責了起來。


  沮授臉上一僵,許攸所說的,未嚐便沒有道,深吸一口氣:“主公……”


  袁紹罷了罷手:“好了,回師之事,刻不容緩,若是連自己的家小都不顧,如何能爭得天下?且子遠所說的,未嚐就不是這個道理。”這幾日來,都是沮授在統疇策劃,由麴義執行,一再的挫敗公孫瓚,最後積得這一場大勝,袁紹對他甚是倚重,這才有了這一番解釋。


  沮授輕輕的一歎,向袁紹恭身一拜,退了回來。


  “主公,公孫瓚那邊,還不得不防啊?丟了幽州,隻要劉備偷襲成功,公孫瓚就不怕回不去,攸甚擔心,公孫瓚會否孤注一擲,與主公做最後一搏將我軍纏住?”看著袁紹認同自己而把近日來言聽計從的沮授拋諸一旁,許攸心下竊喜,提醒道。在他心中,已將此事歸結為劉備所為了。

  袁紹不置可否,沉聲叫道:“顏良!”


  “末將在!”顏良精神一振,大踏步走了出來,拜倒在袁紹麵前。終究是戰場上殺生入死的武將,盡管家人也都陷在鄴城生死不知,不過比起郭圖等人卻要沉穩得多了,一通子亂罵過後,臉上再無慌亂之色。


  “你領著三千精騎,火速南下,為我前驅!”袁紹抓起一支令箭,扔了過去。


  “諾!”顏良一把接過,領兵而下。


  “文醜!”


  ……


  一敗再敗。


  公孫瓚氣得幾要吐血,麴義像牛皮膏藥一般,死死的釘著自己,幾次回師再戰,卻一再的受挫,竟致令麴義攻入牙門,拔了帥旗!最後雖然將他趕了出去,士氣卻已失,連番拚殺下來,幽州軍死傷折損在麴義手下的不下萬人。這是公孫瓚自少年從軍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敗,其羞惱之情可想而知。


  不過,這個時候,公孫瓚心中最恨的,卻是深受自己重恩的老同窗劉備,還有他的女婿劉封,時到今日,竟還坐壁上觀!

  “主公,袁紹莫名其妙的就退兵了,其形跡可疑,會不會是,玄德公?”關靖看著一臉頹喪羞憤的公孫瓚,仔細的安慰他道。自前日接到烏桓人攻入右北平的消息後,公孫瓚就煩噪不安,恨不得能將前麵的敵人一把撕為粉碎,卻哪想,今日這一戰還是敗了。


  公孫瓚“唰”了一把將自己披風扯碎,瞥了關靖一眼,恨恨的將頭盔了扔到地上:“準備回師!”這一切,都朝劉備所預料的那樣前進,自己久攻袁紹不下,烏桓人趁虛而入殺掠右北平,看家的公孫續沒那本事抵擋烏桓人,告急的文書一封緊似一封的催來,若不是自己強力強壓著,軍心早已崩潰了。還不知道劉虞老兒,公孫度狗賊出不出兵呢。


  袁紹小兒,竟敢勾結胡虜害我大漢百姓!

  “靖已準備好了,隻恐袁紹還會糾纏不退,須著一人斷後。”雖則公孫瓚一臉鬱氣,青紫色的臉上滿是胡渣,說不出的猙獰,關靖心下一突,卻還不得不將話都說出來。這幾天下來,任誰都知道公孫瓚對劉備的坐視不理極度不滿,再說下去的話,隻怕這位主公會將自己一刀砍了清靜。


  “嗯。”公孫瓚應了一聲,卻不指定誰留下來斷後,眼睛死死的盯著帳外,極度的不甘。


  “報!主公,袁紹正拔營而退,麴義駐軍界橋,龜縮不出!”一個小校衝了進來,將剛偵得的情報大聲念了出來。


  “嗯?”公孫瓚看了他一眼,虎的站了起來,又緊著大聲喝問道:“退了?”


  “必是玄德公出兵了,趁袁紹大軍北出,直搗袁紹老巢,好一招圍魏救趙之計!”關靖撫掌大讚,向公孫瓚報喜道。下麵單經等諸將也一掃臉上陰霾,相視著麵露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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