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虛實(下)
“暗箭傷人,算什麽本事!”張繡氣得牙齒發抖,長槍一橫遙指山崗怒喝道。身後,幾個親隨已倒在了血泊中,無主的戰馬聲聲哀嘶,不肯離去。
“你的老師沒有教你,隻有殺死敵人的本事才是真本事這個道理嗎?”劉封好整以暇的掛了鐵胎弓,摯著梅花槍驅著赤焰施施然閃了出來,他原本並不認識張繡,不過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接連將自己的拿手絕活連珠三箭挑落的,也是個有真本事的。如果換了是別人,他或許還要費上一番心思去仔細琢磨一下,或許會認為這根本就是一個來不及在史上留名的。不過眼前這一位,隻須一聯想到駐守澠池的乃是張濟,他的名字便即呼之欲出了,誰讓這一位,殺了典韋曹昂曹安民,就是連色中餓鬼曹操也差一點折在他手上,在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呢!
張繡聞言一怔,詫異的看了劉封一眼,放下了長槍,掃了自己身前身後一眼,竟已堵滿了人,也不在意,冷笑道:“瞧你小小年紀,倒是好狂的口氣。隻不知這殺人的本事,你學會還是沒學會!”
“你認為你還跑得掉嗎?”劉封並不接張繡的茬,笑了笑道。
張繡大恨,怒急反笑:“你也是個使槍,若有本事,與公子我比劃兩下,躲在人後,算什麽本事!”
月光如水,張繡的四周卻俱是嚴陣以待的並州軍,彎弓搭箭,遙指自己,就算他能夠接得下眼前這位少年的再一輪連珠三箭,也斷無在這箭陣中脫得命去的可能。
其實弘農與澠池相距並不遠,晝潛夜出的話,隻需再加上少許運氣,快馬一天一夜就可以到了。不過,張繡顯然是沒有那個運氣的,出了澠池城才翻過兩個山崗就掉入了劉封精心布下的天羅地網裏,幾個親隨便即被突然飛來的冷箭射落馬下,若不是仗著一身武藝機警過人,張繡也難逃得這一劫。
劉封大笑:“你已經是死路一條了,我才不跟你比。不過若是你能下馬歸降,日後我們自然有切磋的機會。”張繡眼下不過二十餘歲,但其槍法老到,目光銳利,又是童淵曾經看中的弟子,趙雲的師兄,劉封不覺起了收羅的心思。
張繡嘿嘿冷笑,仿佛聽著了世上最好笑的一件事一般,緩緩舉起了長槍,冷冷的目光鎖著劉封,再不搭話,已是存了困獸之鬥的心思。
劉封搖了搖頭,無奈的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既然一意相邀,我便與你比一比就是了!”
“公子?”郝勇大驚失色,便要攔住,劉封罷了罷手,不讓他說下去,縱馬挺進兩步,揮了揮手,令弓箭手都放了下來。
這一突然而來的的示好,張繡倒有了些不明所以,對劉封卻更生警惕,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直覺上,他知道眼前這少年也是個使槍的高手,一身修為似乎並不在自己之下。
“我放了你一馬,也不求你讓我一手,我們就打個賭,如何?”看著眾弓箭手都放了下來,劉封笑了笑,驅馬走到張繡跟前十步處,止住。
“賭什麽?”張繡微微皺眉,不管怎麽說,眼前這少年算得是讓了自己一手,大丈夫恩怨分明,縱然是在生死戰場上,張繡亦不願欠人恩惠。
有門了!
劉封心下一喜,臉上卻沒什麽表示,點了點頭,道:“你能避得過我三箭,也是個英雄,我看董卓帳下,除了呂布,也就華雄張遼幾人做得到了。不過你在西涼軍中,位不過小校,卻是屈才了,若是你來我並州……”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少來咶噪!”張繡不耐煩的喝道。
“哈哈!”劉封不在意的大笑了起來,“槍是精致之物,似你這般毛躁的人,最適合的卻是大刀馬槊,使槍,依我看來,已落了下乘了!”
“你!”張繡心下一凜,他可不是第一次聽人這般教訓自己,一時黯然,竟致無語。
“我與你比試一番,若是我贏了,你須得投效我軍,不得再生二心,若是你贏了,我就放你離去,絕不再行阻攔!”一些話,隻需點到為止即可,劉封直接拋出了條件。
“投降?你妄想!”張繡輕蔑的冷笑一聲,對劉封的提議根本不作考慮。盡管叔父張濟囑咐自己一定要留著一條命,他卻從來不認為屈膝投降這樣的事是自己做得出來了,尤其這樣做可能令叔父一家致於險地。
“還沒打,你就認輸了?”見他斷然拒絕,劉封起了玩笑的心思,道。
“小孩,要想贏我,隻怕你還做不到!”張繡一滯,長槍劃了個圈,再不理會劉封的糾纏,招呼他拔馬上來速戰速決。
“不急。”劉封罷了罷手,“我知道你叫張繡,是張濟的侄子,還曾師從童淵老師,不過卻不能盡得童老師絕學,你又可知我是誰?”
劉封跟童淵老頭關係不錯,早已從童淵老頭的口中多少套出了有關他早年的兩個弟子:蜀郡張任和涼州張繡的為人秉性。相較於王越老頭的有教無類,童淵老頭收徒卻是挑剔得多了,不但要有絕好的資質,還得品性純良。張任忠肝義膽剛烈耿直,卻失之於易折,張繡忠厚篤實待人至誠,卻有些過於憨直了,最沒心機。
“知道了又怎麽樣!”張繡一凜,強聲抗道,心頭卻大起警惕之心,轉又大怒道:“你哪來那麽多廢話!要打便打,不打就別擋道!”終是自恃身份,念著眼前這人先前讓了自己一手,張繡還是將率先出擊的機會留給了他。
“難怪老師認為你隻能技止於此,果然失之毛躁!”劉封惋惜的搖了搖頭,舉起了梅花槍,向張繡抱拳一禮。
“你?你就是趙雲?”張繡卻頓時沒了戰意,緊繃的神經一瀉千裏,驚悸不定的看著劉封。當初童淵拋棄張繡,便曾直言其性格急躁,不能得槍之極致,除非能養心靜氣,否則技止於此。先時張繡還不信,隻道自己年紀還小就有如此成就,隻要不懈努力,終有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的一天。不過自從老師離去後,張繡每日花了大量功夫在練槍上,竟真的再難寸進,對老師的先見之明不由的拜服不已,直恨當初為何沒從老師那裏要得那養心之法。
“若我是子龍,何必與你這許多廢話,直接擒了你回來了,還怕你不降了?”眼見張繡心緒已亂,劉封不介意再給他來一下。
“呃?”張繡冷汗汵汵,對劉封的話竟是深信不疑,對那位素未謀麵的師弟趙雲,張繡早已神往不已。他跟張遼是打過照麵的,知道張遼的本事並不在自己之下,可是當初在虎牢關下,張遼硬是讓趙雲在身上紮了好幾個窟窿,若不是趙雲急著去助關羽敵呂布,隻怕張遼便要折在那裏了。再想到自己敬若神明的恩師,晚年得了趙雲後竟就此絕了再收徒的心思,可見趙雲是如何的讓他滿意!
“你,你是誰?”一陣恍惚,張繡猛的清醒了過來,緊張的看著眼前這少年。
“我是劉封。”
“劉封?”張繡訝然失色,“你,你也竟能得到老師的認可?”
“也可以這麽說,可惜我向童老師學習的時間不長,沒能學得童老師的一成本事,所以呢,你還是有機會的。”劉封開玩笑的道,隻是聲音裏遺憾的味道,卻是掩不過了。
劉封最初由劉備手把手教他劍法,不過少年時就去了遼東,而後向公孫瓚學馬槊,並數次隨公孫瓚出寨到草原上殺戮,他年紀雖小力氣倒是十足,是以馬槊使得亦是得心應手,不過後來結識了童淵趙雲,有這樣的一個槍法大師自然不能放過,便又向童淵學習槍法,這才棄了馬槊轉使梅花槍。童淵本來收得趙雲後誌得意滿,早絕了再收徒的念頭,不過後來看在老友王越的麵上,抹不過,便也悉心指導了劉封幾個月槍法。當然,若童淵老頭自己不願意,覺得劉封是塊廢鐵不堪造就,王越老頭就是有再大的麵子也不頂事,所以從某種程度上,確實也可以說劉封是得到了童淵老頭的認可。
不過,張繡卻將之理解為,劉封是學槍天賦不下於趙雲的另一個得到老師認可的人!如果說先前因為劉封設計暗箭襲擊自己還有些不忿的話,這會,卻全化成了對敵時的謹慎,亦有幾分放不開。
“請吧!”劉封再次抱拳致意,“張兄,你我雖然份屬敵對,卻沒有什麽解不開的仇恨,這一番比試,我不傷你,你也不要傷我,大家點到為止,如何?”
張繡微一躊躇,道:“若是你贏了,我還得投降與你?”
“呃?”看著張繡為難的模樣,劉封竟有些不忍,道:“張兄,董卓是國賊,盡幹那些倒行逆施的事,以你這一身好本事,竟還不能得他的重用,你又何苦……”
張繡罷了罷手,止住劉封的話,道:“不必說了,太師待我叔侄不薄,背信棄義之事,我是不幹的!”
“也罷了。”猶豫了許久,劉封歎了口氣,收起了槍,道:“你去吧!”
“嗯?你放我走?”張繡不可思議的看著劉封,不敢相信他竟會放了自己。
“若是我不放你走,若你輸了,你可會降與我?”劉封苦笑道。
張繡張了張口,無奈的低下頭去,卻不知怎麽回答的好。按說,就是輸了,他也是不能投降劉封的,不過,叔父的叮囑言猶在耳,他亦不敢肯定自己會怎麽做。
“既然你贏了,我便得放你走,你輸了,我十有**也是要放你走的,何苦還來做這勞心費力不討好的事?”劉封揮了揮手,示意後麵的人退開,讓了一條路出來,“你此去弘農找李傕,隻當沒見著我就是了,該怎麽做還怎麽做,再不會有人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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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前麵有朋友曾置疑劉封的武器到底是槍還是槊,在本章中算是給了個解釋吧,其實這段解釋應該在劉封第一次使槍的時候就給出來了,不過寫到那裏的時候,我似乎給漏了,不好意思大家了,在這裏權當補上*^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