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縱橫擺闔

  “為義父分憂,布不敢辭!”呂布搶先一步站了出來,大聲道。


  李肅胡軫等人正在麵麵相覷著,想說不怕的話,卻又沒把握能幹得掉劉封,冷不防前麵還末在自責的呂布突然站出來主動請纓,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冷瞅著呂布大是憤憤不平了起來。呂布卻隻作沒見,躬身肅立在董卓麵前:“義父,若劉封來到長安,布請斬之!”


  “說大話,誰不會!”邊上一個冷哼,卻是李傕。


  呂布臉上一僵,卻隻低著頭,並不理會。


  “奉先有此雄心,太師何不試觀之?”李儒突然輕笑了起來。


  “嗯?”董卓臉上陰晴不定,直勾勾的盯著呂布看。李傕嘿嘿一笑:“不知呂將軍為何自河東不戰而退,往馮翊又坐視張濟覆亡,兵不血刃的退回來?”


  “布願立軍令狀,劉封不死,布提頭來見!”呂布猛然回頭,怒瞪了李傕一眼,單膝跪地,與董卓大聲請命道。


  李傕打了一個哆嗦,冷汗不覺滲了出來,心中一陣悸動。董卓眉頭大皺,看了李傕一眼,又遲疑的看了李儒一眼,李儒微微點了點頭。


  “太師,末將也隻願立軍令狀,與劉封決一死戰!”從董卓眼中找著一絲鼓勵的意味,李傕精神大振,大踏步走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倒在董卓麵前,與呂布並做一處,毫不示弱的大聲請命道。


  “好!”董卓大喝一聲,哈哈大笑了起來,“勇氣可嘉,不愧是老夫的人!”


  這一句讚,卻不知是在讚李傕,還是在讚呂布。


  “太師,不如這樣,令他二人各領左右二軍,由太師居中統領,剿滅劉封?”李儒微微拈須,看了看李傕一眼,認真的道。


  呂布木無表情的伏首,根本看都不看李傕一眼。


  ……


  出了董府,天上烈日正濃,呂布心頭一陣悸動,又浮起顛倒眾生的絕世姿容來,不覺便有些恍惚,翻身上馬,衝前麵勾馬引路的魏續低喝道:“去王司徒府!”


  “王司徒?哪個王司徒?”魏續一時沒想明白,下意識的問了一聲,卻見呂布一臉的不悅,這才醒得前次回長安時的遭遇來,縮了縮脖子,再不敢問。


  “奉先,請留步!”


  一個聲音串了出來,喝住了呂布。呂布回頭一看,正是李儒,心頭一陣不悅,翻身下馬,與李儒稍稍拱手:“文優,有事?”


  “無事便不能請奉先小飲幾杯?”李儒微微一笑,與呂布拱手還禮打趣道。


  呂布卻半點開玩笑的心思也沒有,微微皺了皺眉,淡淡的道:“文優先生知道,呂某素來不喜歡這東西的。”


  “嗬嗬,是儒的酒蟲犯了,不知奉先可否賞臉,與我同飲兩杯?”李儒對呂布的冷淡卻渾然不覺,笑容可掬的邀請道。


  魏續郝蔭兩個傻傻的互望了一眼,什麽時候李儒變得這麽低聲下氣了?

  呂布有心拒絕,卻終於說不出狠話來,微微點了點頭,道:“想必文優是有什麽事了,呂某正好也有點事要請教文優的。”


  “這麽說,若我不來找你,你也會找我的了?”李儒哈哈大笑,舉手示意,卻不回董府,而是走向街上一家酒樓。呂布搖了搖頭,心中狐疑難定,卻不知道李儒在打什麽主意,也跟了過去。當日他從朔方敗回,原來的並州精銳損失殆盡,卻非但沒有受到董卓貶斥,還升官授爵,風光一時無兩。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李儒為他說了好話。

  按說,呂布應該很感激李儒的才對,事實上呂布也曾一度深懷李儒之德,對李儒極為敬重,便是董卓也沒有過的待遇。然而事情沒過多久,一次偶然出行,聽著街麵上關於呂布敗陣的傳聞,隱隱的似乎都在嘲笑自己打敗仗反得高升,這等好事,應該多來幾次才,最好混個常敗將軍的名頭,一路高升上去……


  是什麽人傳了這樣一句話已經不重要了,損兵折將的羞辱再一次襲上心頭,呂布卻隻覺得李儒對自己施舍深深的羞辱了自己,對李儒的那點微不足道的感激,已然換成了嫌怨。


  進了酒樓,抉了樓上一個偏房坐下。魏續郝蔭在樓下自開了一桌,呂布與李儒相視而坐,酒菜擺上,呂布卻有些心不在焉了起來,望著街上烈日射得出發亮的柳條發起呆來。


  李儒自己動手,先給呂布滿了一杯,也不在意呂布心飛何處,微微笑站,自己先飲了起來。呂布回過頭來,舉起酒杯,遲疑的看著李儒。


  “在以前,我們都席地而坐,現在有了這個‘椅子’,果然是自在多了。”李儒嗬嗬笑了起來,杯中酒已然滿空,又自在的倒了一杯。呂布雖然與李儒沒有多少共同話題,有一點卻很像,他們都不喜歡拘束,尤其不喜歡虛禮客套。


  隻是提到這個“椅子”,呂布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起來,手中的杯子又放了下來,不悅的道:“文優,你有什麽話,盡管說來就是,呂某聽著。”


  李儒也收起了笑容,換了一臉鄭重,認真的看著呂布:“奉先,劉封這一次有挾勢而來,長安危急,我並沒有多少信心能渡過此關。”


  呂布微微點了點頭,不覺對李儒便又生了幾分好感出來,也收起了文才的煩躁,這樣的話,也隻有信得過的人才能共同分享,把玩著手中酒杯,遲遲不將杯中的酒放入口中,舌底下幾句話,略略猶豫,還是收了回來。


  “李傕郭汜隻夠爭寵,鼠目寸光,能否退了劉封,還都壓在奉先身上了。”李儒看著呂布,誠懇的道。


  “文優心中,難道竟再無半咪主意了?”呂布心頭微微一動,遲疑的看著李儒道。


  李儒黯然苦笑:“情勢如此,我已無能為力了,更何況,長安城中,滿朝公卿文武無不恨太師入骨,城外未戰,城內先亂,嗬嗬,我對此戰前景,並不看好。”


  呂布大震,瞪大的雙眼看著李儒:“如果事情不成,文優何處去?”


  “劉封發了公告,涼州諸將,一概不問,我是太師的女婿,別人可以無事,我卻不能。”李儒澀澀的道,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捋起袖子擦了擦嘴角,一雙精亮睿智的眼睛,卻已滿是通紅了起來,“不成功,則成仁,我當日助太師上洛成功,便存了這個心思,知道了這個結局,這兩年來,天下震悚,諸侯惶怖,我李儒一言之下,大漢四百年江山分崩離析,嗬嗬,人生在世,得意如此,夫互何求!”


  呂布不覺氣為之奪,握起酒杯在口中輕呡一口,滿腹愁思,靜靜無語。


  “奉先,這兩年來我與你雖是同僚,我自問,也不曾與你別有交情,隻能算,並不曾有過為難你罷了,有一事相求,不知……”李儒重重的將杯子砸在桌上,瞪大的雙眼看著呂布,俊朗的臉孔盡是灰敗之色,便如一個大敗虧輸的賭徒一般,便要將眼前這人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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