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昨夜燈會上,幾乎便在傅珺失蹤的同時,唐家次子——年僅七歲的唐俊也丟了。後來有人在某條側巷中尋到了唐俊的帽子,那巷子便在南樓瓦子巷附近。


  昨晚,唐寂闔府中人找了一整晚,也沒搜集到多少有用的線索,他原本已經有些絕望了,而傅珺的出現,不諦為他帶來了一線希望。因此雖素昔與平南侯府往來稀疏,他還是厚著臉皮來了。


  當傅珺跨進品藻堂時,立時便感覺到這裏的氣氛不一般。那坐在左首的白胖中年男子一看見她,身子便動了動,似是按捺不住要起身似的。而另一個麵孔微黃、留著三絡胡須的年輕男子,那審視的眼神格外銳利。


  這年輕男子應該就是刑部或五城兵馬司的吏目,傅珺可以斷定。主要是那人的眼神她太熟悉了,那是慣於訊問之人才會有的,前世的她亦有著同樣的眼神。至於剩下的那個人,看著文文弱弱的,麵貌清秀,傅珺看不出他是做什麽的。


  她一麵暗自思索著,一麵便上前給傅莊見禮,又按著傅庚的示意向“唐伯伯”請了安,至於那兩個吏目,傅珺便隻微微躬身問好,耳聽傅庚稱那個眼神銳利的人為“鄭大人”,另一個則為“陸大人”,這二人對傅珺的見禮皆起身側避,以示禮儀。


  唐寂今日來得十分匆忙,到得此刻傅珺見禮,他才發覺自己竟空著兩隻手。


  他看著傅珺尷尬地笑了笑,伸手向袖子裏掏摸了一陣。幸那袖子不是空的,於是他便摸出一物來遞予了傅珺,笑道:“伯伯今日來得急,沒帶什麽,這個你拿著頑吧。”


  傅珺凝目看去,見那是個雕刻得活靈活現的玉老虎,玉質不算上乘,但勝在雕工好,那玉上的幾根褐色紋路恰好便落在虎頭上,成了一個“王”字。可見這雕刻者的匠心。


  傅珺便目注傅庚。見傅庚隻笑謙了兩句,並未多什麽,於是她便大大方方地謝過了唐寂,將東西收了下來。


  唐寂便打量了傅珺兩眼。


  這位傅四姑娘個子有些矮。聽是六歲。可瞧著也就五歲的樣子。貌若玉雪、白嫩可愛。就是表情有些呆怔。他很懷疑這麽的孩子是否真能提供有用的線索。


  不過,眼下他也管不了這麽多了。他微微欠身,有些急切地對傅庚道:“傅編修。不知令愛可還記得昨晚之事?”


  傅庚便道:“唐大人,女昨晚因受了些驚嚇,回來便睡下了,下官尚未及細問。便由唐大人著人詢問便是。”著又轉向傅珺道:“好孩子,別怕,一會那鄭大人會問你昨晚的事情,你將能想起來的都了,可知曉?”


  傅珺點頭道:“是,女兒謹遵父命。”


  傅莊亦溫聲道:“四丫頭別怕,慢慢,大伯和你爹都在這裏陪著你。”


  傅珺便乖巧地應了聲是。


  唐寂便轉向傅珺,放緩了語氣道:“四姑娘,你可還記得昨晚上的事情麽?”


  傅珺點點頭道:“記得的。”


  唐寂便向鄭典使了個眼色,鄭典便走到早就備好的條案前,提筆沾墨,對傅珺道:“請傅四姑娘將昨晚之事細細來。”


  傅珺知道這是要做筆錄了。她略想了想,將事情的脈絡理順了,便按著時間順序,將昨晚之事大部分都了,隻幾件事未或換了法。

  第一件便是拍磚砸人的事兒。這事起來容易,解釋起意圖來便難了,有點超出六歲孩子的思維範疇,因此略去。反正現在也是死無對證。


  第二件是隱去了搜錢寶身的事兒。傅珺究竟是侯府嫡女,總不好自己在一個陌生男人身上亂摸吧。她隻錢寶被撞之後身上的東西掉了一地,被她揀了起來。至於給那女賊搜身一事,傅珺還是照實了。


  第三件便是那個“少主”的錢袋子。不知何故,傅珺本能地不想這件事。這件事與案件基本無關,不提也罷。


  第四件是爬梯子一事。這件事連同在那所院子裏發生的一切,傅珺全部略去了。這既是應劉筠的要求,亦有她自己的原因。傅珺將事情改成了自己藏在雜物堆裏,偷看了那幾個賊人的形貌。反正那巷中雜物甚多,這樣也能解釋得通。


  最後一件則是“大眼男人”殺人事件。這件事太過血腥,傅珺認為,一個六歲的孩子在親眼目睹此事之後,不可能還會如她這般活蹦亂跳的。因此她沿用了昨晚的法,隻那女人睡著了,旁的一概未見。


  如此一來,傅珺幹的那些驚世駭俗的事情,便都被隱去了,其所作所為也更符合一個六歲孩子的年齡與身份。


  而即便如此,傅珺的經曆也實在稱得上跌宕起伏,講述起來頗費時間。待完之後,她隻覺得口幹舌燥的,便示意一旁的青蔓倒茶。


  暖閣裏靜悄悄的,幾乎落針可聞。


  傅珺的講述條理清晰、脈絡分明自不必,單她的什麽發現被人拐走後撒珠做記號,又被馬撞了躲在黑暗裏,又是藏起來等待救援等等,便足夠叫人震驚的了。


  這是一個六歲孩兒能幹出來的事兒嗎?養在深閨的侯府姑娘能有這麽大膽子?不僅膽大,還能在危機時刻保持清醒,這可能麽?


  傅庚也是頭一回聽這些事,他一麵聽一麵握緊了拳頭,每聽到驚險處便是一陣心驚肉跳。他萬沒想到昨晚女兒的經曆如此可怖,隻要一想到女兒差點就被人拐走,他便止不住地心慌後怕。


  一旁的青蔓心裏不知念了多少句佛,直到傅珺連叫了她兩聲她才反應過來,忙抹著眼角上前給傅珺倒茶。


  鄭典看著麵前滿滿五頁紙的筆錄,再看看稚氣矮的傅珺,難掩心中驚訝。


  都將門虎女,老平南侯以武功得以晉爵,這位傅四姑娘出身侯府,膽子比常人大些,這是有可能的。


  可是,聽這姑娘,她先是沿路撒木珠留記號,後又扔發釵珠花故布疑陣,最後藏起來等待救援,其間還將另外三個賊人形貌都看到了。這可不僅僅是膽大才能做到的,還需要冷靜聰慧的頭腦。


  他上下打量著傅珺,邊看邊在心裏搖頭:這姑娘怎麽看都有點呆呆的,並不像能幹出這些事兒的人。


  可若傅珺撒謊,理智上他又覺得不可能。一來這種事根本沒有撒謊的必要;二來傅珺的敘述很有條理,孩兒編瞎話不可能編得那麽圓;三來,他們今晨搜尋女屍的線索時,確曾在那條巷子裏找到了兩顆木珠子。而傅珺方才陳述時,還特意叫青蔓將珠串解下來給鄭典看了,上頭的珠子與他們今早找到的一模一樣。也就是,這位傅四姑娘所至少基本屬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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