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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柳文絕食

  白光輝回到宿舍,燈沒開,宿舍裏傳來一陣哀樂。這是柳文的隨身聽播放的音樂,聽起來有些淒慘的。其他人都上床了,隻有柳文站在窗口,好像很悲傷。白光輝打開燈,“現在就把燈關了,還播放這麽悲傷的音樂,你們是不是在做法事?”


  柳文說:“這比法事還淒慘。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柳文了,過去的柳文已經死了,現在的柳文應該如何呢?依然已經死了。”


  白光輝覺得他在說胡話,“你不是還活著呢?”


  柳文說:“不久就死了,現在的柳文將與他的愛情一起死亡。”


  白光輝問:“不久是多久?”


  柳文說:“大概還有一百年吧。”說到這,柳文撿起一塊豬頭肉,放在嘴裏,“就算是死,也不能餓死。”


  白光輝一聽這話,笑了,“得了吧,我看你心情還是很好的,要不然怎麽想起吃豬頭肉呢?”


  柳文說:“這是我最後一頓豬頭肉,從明天開始,我就絕食,一直等岑蘭與我和好為止。”


  白光輝佩服柳文的勇氣,竟然拿絕食求得岑蘭的諒解。“你可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今天有岑蘭,明天李蘭,想開點。”


  柳文眼睛一亮,“死?人生自古誰無死?為愛而死,那是值得的,我情願這麽幸福地死去。”


  次日一早,柳文說到做到,真的不吃早飯了。大家在食堂吃早飯,柳文不動筷子。陳笑語見柳文不吃早飯,“你真的不吃了?”


  柳文耷拉著臉,“不吃。”


  林奇說:“他不吃,拉倒,瞧他這身肥膘,餓個十天八天的,保準沒事。”


  大家都吃飽了,拿著書本到教室去。柳文跟在後麵,沒精打采的。


  這是柳文有史以來第一次沒吃早飯,可是到了第二節課下,他就產生了幻覺。陳笑語趴在那玩遊戲,柳文過來,摸著陳笑語的頭,“這是豬頭肉吧,怎麽這麽瘦呢?”


  陳笑語抬頭,“柳文,你往哪裏摸?我是陳笑語。”


  柳文說:“我很餓,會產生幻覺,以後你離我遠一點,要不然我把你當豬頭肉啃了。”


  這隻是柳文饑餓的初級階段,稍微有點幻覺而已。中午、晚上,柳文還是沒吃飯,走路時腳有點發飄。回宿舍,陳中實拿點餅幹出來,柳文沒動心,眼都不看一眼,爬上床睡覺了。大家以為柳文絕食是說著玩的,可是這一天下來,他真的沒吃飯。到了半夜,大家都睡了,柳文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這兒摸摸,那兒摸摸,便摸到陳笑語的床上。陳笑語睡得特別死,有人上了他的床,他都不知道。天快亮的時候,陳笑語覺得腳丫子疼,抬頭一看,柳文抱著他腳丫子在啃。


  陳笑語踢他一腳,“柳文,你在幹什麽呢?”


  柳文醒了,見自己在陳笑語床上,覺得奇怪,“我怎麽爬到你床上了?”


  再仔細地瞧,陳笑語的腳趾在他嘴裏,腳趾上的皮被他啃掉了。柳文拿開他的腳,連忙說:“好惡心啊。”


  陳笑語是有腳氣的,腳被他這麽啃,雖然有些疼,但舒服很多。柳文連忙下床,拿起牙刷、毛巾,跑到水房去。柳文刷牙,刷了好多遍,嘴裏還是有腳臭。回到宿舍,柳文抱怨,“陳笑語,你這腳有多久沒洗了?”


  陳笑語說:“我是講究衛生的,經常洗。”


  白光輝已經起床,聽陳笑語這麽說,“你洗過腳嗎?”


  陳笑語想了想,用不確定的語氣說:“好像有吧。”


  柳文絕食了一天,第二天有些忍不住,見到饅頭,眼睛放光,嘴裏說:“這頭豬好白呀。”


  白光輝說:“你看清楚了再說,這是饅頭。趕緊吃飯吧,你再這麽餓下去,不要說陳笑語的腳指頭遭殃,我們都得擔心。”


  柳文不明白,“你們擔心什麽?莫非我會啃你們的腳指頭?經過昨晚的教訓,我不會犯昨晚那種傻事。現在想想,陳笑語那雙腳,真是惡心。”


  到第二天晚上,陳笑語不敢裸睡,睡覺時候把鞋子穿上,還對大家說:“我這是全副武裝,柳文絕對不會啃我的腳丫子了。”


  經過昨晚的事,柳文擔心嘴上生腳氣。關於這事,他心裏沒底,所以向白光輝請教,但是又不好意思。白光輝坐在床上看書,柳文套近乎,“你在看書呢,看的是什麽書?”


  白光輝說:“你離我遠一點,嘴上有腳臭。”


  柳文說:“不能吧,我都刷了好幾次牙了。”


  白光輝說:“陳笑語的腳臭,你刷幾次就能刷得完的嗎?”


  柳文不說話,覺得白光輝說話道理。柳文不說話,白光輝又說話了,“你當真絕食到底?”


  柳文說:“為了愛情,絕食到底。”


  白光輝說:“一般人餓到七天才能死,你能撐到七天嗎?”


  柳文數數手指頭,覺得自己離死還差五天,“天哪,還有五天,那不是比死還難受?”


  柳文說:“這樣的死法,太難受了,我還是放棄吧。”


  柳文下床,趁陳中實不在,把他的箱子拖出來,“陳中實這裏肯定有好吃的,我先墊墊肚子。”


  可是這次,陳中實箱子裏什麽吃的都沒有。柳文憤憤不平,“陳中實也太摳門了,箱子裏怎麽連一點吃的都沒有?”


  陳中實回來了,看樣子很開心,一定遇上什麽好事。他見柳文翻他的箱子,卻沒什麽反常,站在那,看柳文翻。柳文把箱子推到床麵,見陳中實看他,還帶著抱怨地說:“你這箱子裏怎麽沒吃的?”


  陳中實說:“你翻我箱子,怎麽還有理了?你自己不是說要絕食了嗎?”


  柳文說:“我……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陳中實說:“為了愛情,這點苦都受不了,我看你對岑蘭不是真心的。”


  柳文說:“我現在想通了,不能為了愛情絕食,先得好好地活著。”


  陳中實見柳文想開了,很高興,“你能想開就好,我枕頭下還有吃的,你拿去吃吧。”


  柳文聽他這麽一說,馬上拿開陳中實的枕頭,“你怎麽不早說?”


  可是陳中實枕頭下什麽也沒有。柳文說:“陳中實,你騙我。”


  陳中實覺得奇怪,“我明明是放在枕頭下麵的,怎麽不見了?”


  一個饑餓的人,在這時候腦子轉得很快。柳文想到一個人,——林奇,一定是這家夥拿的。柳文掀開林奇的被窩,被窩裏真有吃的,而且就是陳中實的。柳文剛要拿東西吃,林奇回來了,馬上說:“你怎麽拿我的東西?”


  柳文耍無賴,“你能讓這些東西叫你一聲爹嗎?”


  林奇不是陳笑語,這家夥猴精,換了語氣說話,“你不是為愛情絕食了嗎?”


  柳文說:“我在愛情麵前妥協了。”


  林奇說:“不能吧,愛情是偉大的,你可不能因為吃的,而玷汙了你和岑蘭之間純真的愛情,把東西給我,繼續絕食。”之後林奇繼續說:“你要是吃了,肯定會後悔的。”


  柳文表示不後悔,林奇說:“那好,本來我不想說的,現在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剛才我聽說,岑蘭與陳笑語好上了。”


  柳文不信,林奇說:“你不信,那你到窗戶這麽來,你就看到你不該看到的一切。”


  柳文來到窗戶邊,見岑蘭、陳笑語在一起,他們正在操場那邊打羽毛球。柳文憤憤不平,“這對狗男女。”


  柳文頓時沒胃口,把吃的扔給林奇,“給你,從今天開始,老子真的絕食了。”


  自從柳文絕食之後,心情一直不好,經常一個人對著窗戶發呆,還經常地念幾句愛情獨白,“回來吧,我依然愛你,可是所以的語言顯得這麽無力。我又想幹脆把你忘記,可是我不能欺騙自己。”柳文這幾句獨白,其實源於《想說愛你不容易》歌曲裏的台詞,後來在宿舍裏傳開了。陳中實也學柳文,想趙明的時候,會說:“回來吧,我依然愛你。”他望著窗外,目光呆滯。林奇曾經笑話他,說他進行愛情獨白的時候,神情與祥林嫂有幾分神似,不像柳文,悲傷之中還有幾分喜劇感。陳中實不喜歡林奇這麽說他,還用柳文的口吻說:“別玷汙我和趙明之間純真的愛情。”說完,他也不笑,拿著掃帚,在宿舍裏打掃衛生。


  柳文到底是柳文,他沒熬過七天的死亡期,終於向豬頭肉妥協。一次買了三斤,十個肉包子,一次吃完。吃完之後,他竟然向大家表示,為了愛情,他還得絕食。關於他的絕食,沒人再相信他了。現在柳文見到陳笑語,就像見到仇人似的,怎麽瞧,彼此都覺得不順眼,就像《阿Q正傳》裏的阿Q與小D一樣。柳文在鏡子前折騰他亂蓬蓬的頭發,陳笑語就笑話他,“你還搗騰什麽呢?就跟烏鴉尾巴似的,還不如叫你‘烏鴉神尾大使’呢。”


  柳文回過頭,第一次聽到“烏鴉神尾大使”這個詞,問:“你說什麽?誰是烏鴉神尾大使?”


  陳笑語說:“當然是你了。”


  柳文說:“我看你跟吸大煙似的,尖嘴猴腮的,還不如叫你‘骨感猴真君’呢。”


  陳笑語說:“行,你叫我骨感猴真君,我接受,反正我現在有人疼,無所謂。”


  陳笑語這話一說,柳文就上火,“滾,老子這兩天沒吃飯,等有力氣了,一定收拾你。”


  陳笑語哼了一聲,說了一句讓柳文發瘋的話,“我跟你說,我和我女朋友已經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你想不想聽啊?”


  柳文忍不住了,抓住陳笑語的衣服,“你……你跟她發展到什麽地步了?”


  陳笑語說:“能到什麽地步?按照你的智商,能想不出來?”說完嘿嘿一笑。


  他這笑聲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柳文推開他,指著他的鼻子,說:“你這人無恥,我柳文怎麽認識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陳笑語說:“怎麽了?你能有愛情,我就不能有愛情嗎?再說了,是她主動跟我好的,我可是被逼的。”


  陳笑語說這話,怎麽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柳文抓住陳笑語的頭發,兩人扭打在一起。你進三步,我退三步。你退三步,我進三步,雙方僵持不下。柳文說:“你鬆開。”


  陳笑語說:“你不鬆,我就不鬆。”


  柳文好幾天沒吃飯,少了力氣,還是鬆開了。陳笑語說:“至於嗎?我談戀愛了,你就不高興。那你談戀愛的時候,我什麽時候不高興了?”


  柳文說:“這能一樣嗎?岑蘭跟我分了,你就趁虛而入,你說你地道嗎?”


  陳笑語說:“我知道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我會與岑蘭好嗎?你想哪裏去了?”


  柳文說:“那你剛才不是說和她發展更進一步了嗎?”


  陳笑語說:“你以為我一定要和岑蘭好嗎?我就不能和別的女孩好嗎?我跟你說,我的女朋友不是岑蘭,而是我新認識的女網友。”


  柳文聽明白了,原來陳笑語說的那個“她”不是岑蘭,連忙笑了,“其實,你和岑蘭好了,我也無所謂。”


  陳笑語露出鄙夷的神色,“剛才見你像發情的公牛,現在倒裝得像沒事人一樣。我跟你說,前兩天我和岑蘭打羽毛球的時候,還給你說好話了。”


  柳文錯怪了陳笑語,有些不好意思,“笑語哥,剛才我魯莽了,是我不好。”


  陳笑語不理他這一套,“還笑語哥呢?你比我大兩個月,除非你叫我笑語爸,興許我會考慮答應一聲。”


  柳文說:“去你的,還想占我便宜。”


  陳笑語告訴柳文實情,說岑蘭知道他絕食,還感動得哭了。柳文不信,“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陳笑語說:“你不信,等白光輝他們回來,你問問他們。我陳笑語可是講義氣的人,即使在豬頭肉的誘惑之下,我也不會出賣自己的兄弟。”


  放學後,白光輝他們回來了,還給柳文帶一盆雞湯、飯,說這是岑蘭帶給他的。柳文聞著噴香的雞湯,連聲說:“真好。”


  白光輝說:“岑蘭讓我帶給你的,叫你以後不要幹傻事,要不然她真的不理你了。”


  柳文笑眯眯的,喝著雞湯,啃著雞肉,突然唱起來,“愛你一萬年,愛你經得起考驗。”


  陳笑語眼巴巴地瞧著,對柳文說:“你吃完了,給我留點湯唄。”


  柳文不是小氣之人,把盆推給他,“你吃,我柳文不是小氣之人。”


  陳笑語剛拿起勺子,柳文又搶過來,“不行,這是岑蘭送給我的,這是她的心,我不能與你分享。”


  陳笑語眼見好吃的要到嘴邊,又被柳文奪回去,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他顧不了那麽多,奪過來,“我管你是不是岑蘭的心意,先吃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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