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蛇山相聚(一)
今年暑假,天氣很熱,雲都最高溫度超過四十度,相比而言,蛇山是涼快的,最高溫度有三十五度。盡管如此,白光輝還是覺得很熱。白家村到這個時候,蚊子特別多,要命的是家裏沒空調,靠芭蕉扇扇風。這個時候,白家村年輕人很少,大都是老人、婦女和孩子,他們沒什麽事,除了看電視,搓麻將,沒什麽特別的活動。
八月,蛇山比往年天氣有些熱。一早起來,白光輝吃完早飯,光頭赤腳地坐在竹椅上看書。陳秀蓮從田裏回來,低頭攬擷韭菜,與白光輝有一句沒一句閑聊,話題自然會聊到白光軍的。現在白光輝工作比較順利,在外參加培訓,之後正式在新產品試製組工作,工資比以前高一些。家裏條件比以前好多了,還裝了電話。想想這事,陳秀蓮高興,白光輝也高興。但是陳秀蓮心疼她老公,總覺得他一人在外,沒個熱湯熱水的,也不方便。陳秀蓮想好了,過幾天帶苗苗去雲都。白光輝是不去的,畢竟前段時間發生車禍,還需要調養身體。
他們正閑聊,電話響了,是柳文打來的。他在山東老家,閑得沒事幹,問他有沒有時間。白光輝說:“暑假期間,剩的就剩下時間了。”
柳文在電話那邊說:“那就好辦了,明天中午,你到蛇山火車站來接我。”
白光輝一驚,“你來蛇山?”
柳文說:“是啊,我隻是代表,還有大部隊呢。”
白光輝問:“還有誰?”
柳文在電話裏笑了,“岑蘭、肖夢都來蛇山。”
白光輝不相信,“大熱天的,不至於吧。”
柳文問:“你不歡迎嗎?”
白光輝說:“不是,你們來,我當然歡迎,隻是太突然了。”
柳文說:“說好了,我們幾個商量過,利用暑假時間,到各同學家走一走。”
白光輝說:“可以啊,明天我去接你們。”
陳秀蓮聽說白光輝的同學要來,便說:“挺好的,人家要來,你得好好招待人家,對了,你給白玉打個電話,讓她和你一起去接。”
想起白玉,白光輝表示不願意,“算了吧。”
聽得出來,白光輝、白玉之間鬧矛盾了。陳秀蓮說:“你是男的,度量大一點,同學都來了,不請白玉,你覺得合適嗎?再說白玉和他們也是同學。”
白玉不知道柳文他們要來蛇山,利用暑假這段時間,到蛇山縣城實習。實習單位是臨時培訓機構,——其實是給小學生補課。白玉住在縣城一個親戚家裏,周六回來,周日再到縣城。白光輝猶豫好久,還是打電話到白玉家,家裏沒人接。到晚上白光輝又打了個電話,她爸接的電話,說了白玉在縣城實習的事。
次日中午白光輝坐車到縣城火車站,柳文是中午十二點到站。白光輝來早了一個多小時,沒事幹,坐在火車站的大廳裏等。肖夢、岑蘭先到,見到白光輝坐在那,走過來。肖夢說:“光輝,讓你久等了。”
白光輝站起來,“沒事,我也是剛到不久,走吧,這裏熱,估計柳文還要一個小時才到,到對麵茶座去,我們邊喝茶邊等他。”
蛇山縣城與雲都不能比,沒那麽多高樓大廈,但是空氣清新,消費也沒那麽高。白光輝帶她們到路對麵茶座,點了茶和一些瓜子。岑蘭一坐下便抱怨,“來一趟蛇山,累死了,就像取經似的,兩天一夜的路程。要不是肖夢要來,打死我也不來。”
肖夢說:“你還說我呢,蛇山還算近的,真要去柳文家,還得要幾個小時。”
岑蘭說:“我看這樣,山東就不去了。”
肖夢問她,“你說的是真心話?你要是不去,柳文肯定會說,俺那地方好,有可口的大蔥煎餅。你說,一會柳文來了,他會不會把他老家的大蔥和煎餅帶來?”
岑蘭說:“柳文早就不說‘俺’字了,經過我的調教,他比以前斯文多了,我想他不會帶那些庸俗的東西。”
等了一會,白光輝看時間差不多,讓她們在這等,他到火車站去看看。柳文一下火車,白光輝差點都不認識他了。光頭赤腳的,脖子上掛著毛巾,誇張的是他真帶了山東所謂的特產。白光輝說:“你出來玩,還帶個麻袋幹什麽?”
柳文說:“這是行李,還給你帶點山東特產。”
白光輝說:“不會是大蔥和煎餅吧?”
柳文說:“俺是那樣的人嗎?總得帶點拿得出手的東西。”麻袋裏裝的是蘋果、鴨梨,當然還有大蔥、煎餅。
白光輝帶柳文去了茶座。柳文一進門,大叫一聲,“俺的娘啊,這裏真涼快。”
幾天不見,柳文又恢複原來的樣子,老家方言又帶出來了。岑蘭見他這樣子,“你怎麽又說‘俺’了?”
柳文見到岑蘭,笑嘻嘻的,“蘭妹,什麽時候到的?說‘俺’這個字,不小心崩出來的,以後不說了。”
在茶座坐了一會,白光輝帶他們到汽車站坐車,會白家村。相對而言,白家村算是偏僻的,坐車都得四個小時。路還不好,顛顛簸簸的,肖夢有些暈車。要不是白光輝家在這,肖夢肯定不會來這裏的。不過她來這裏,不全是為了白光輝,而是想了解她爸媽當年在這插隊的情形。到了白家村村頭,白光輝指著前麵的水庫,“那是去年修建的水庫,村裏想把那裏打造成農家旅遊景區。村委會離水庫很近,那裏還有一些老房子,我聽爹說,當年知青就住在那裏。”
柳文說:“白光輝,我沒聽你提起過,這裏還有知青據點?”
白光輝說:“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我隻是聽爹說。”
肖夢非常想去,可天色已晚,不方便去,隻有等第二天再說了。
到家後,陳秀蓮把飯菜燒好,等他們回來吃飯。家裏有白光輝爹媽、白光英、苗苗。柳文不認生,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子邊,沒把自己當外人,“都餓了吧,趕緊吃飯。”剛拿起筷子,見大家都沒吃,不好意思把筷子放下,“是啊,人還沒到齊,不急,一塊兒吃。”
柳文拿出大蔥、煎餅,“這是山東特產,你們嚐嚐。”
白光輝到廚房去了,給他嫂子打下手。陳秀蓮說:“這裏不用你忙,去招待你的同學。對了,白玉怎麽沒來?”
白光輝說:“她在縣城實習,沒回來,我不知道她住哪裏。”
陳秀蓮說:“你問問白玉她爹,不就知道她住哪裏了?”
白光輝說:“算了,不說她,我跟她分手了。嫂子,在同學麵前你別提白玉,行嗎?”
陳秀蓮看出白光輝的意思,“剛才這兩個女孩子當中,有一個是不是喜歡你?”
白光輝不說,找了借口出去,“我去招呼同學了。”
飯桌上,大家都喝的是飲料。肖夢說:“我們這次來,真是不好意思。我叫肖夢,雲都人,我爸媽以前在白家村插隊。要不是大伯相救,我爸媽恐怕就沒命了。我代表我全家敬大伯一杯。”
肖夢敬白光輝他爹一杯。白光輝他爹愣住了,“你是肖林夕的女兒?”
肖夢點點頭,“是的。”
白光輝他爹知道肖林夕去世了,“當年你爸媽都是有理想的好青年,我救他們是應該的。剛才我見你,就覺得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你長得像你爸,有那種文雅的氣質。”
別看白光輝他爹是農民,也是老高中畢業的,以前經常與肖林夕聊天。那時日子苦,家家糧食不多,到夜裏餓的時候,跑地裏挖紅薯。那時村裏管得緊,不允許私自在生產隊地裏挖紅薯偷吃的。白光輝他爹從家裏偷幾個紅薯過來,塞給肖林夕,“趕緊拿回去烤著吃,不夠,我家裏還有。”肖林夕擔心他家裏被發現,白光輝他爹說:“沒事,發現也沒啥,大不了一頓罵唄。在家裏被罵,我都習慣了。”
不過現在事情過去很多年,提起往事,就像發生在昨天似的。肖夢說:“沒想到世界挺小的,我也是無意中知道這些的。我媽總對我說,蛇山是她留戀的地方。不過她不肯來,就是不想回憶她和爸在這裏的往事。”
白光輝他爹說:“你媽是重感情的人,這也很正常。回去跟你媽說,事情都過去了,得向前看。有時間,讓你媽到這裏看看。前幾年有幾個知青到這裏來過,他們對這裏感情很深,一起吃飯喝酒,還唱那個年代的歌曲。我覺得挺好,人嘛,無論什麽時候,沒有越不過去的坎。”
吃過晚飯,肖夢很好奇白光輝的臥室,要白光輝帶她參觀一下。白光輝不肯,“我的臥室就不用看了,很亂。”
肖夢說:“有什麽關係?再亂能亂到哪裏去?”
要說白光輝的臥室確實亂,床頭放一大堆書,桌子上也是書,床下是亂七八糟的農具。鄉下就是這樣,各個角落都有與農作物有關的東西。白光輝過去收拾床鋪,把蚊帳放下來,點了一盤蚊香。收拾好,白光輝帶著歉意笑了笑,“今晚委屈你們了,你和岑蘭睡這裏。”
肖夢問:“你呢?”
白光輝說:“沒事,我和柳文睡妹妹房間。”
肖夢不解,“為什麽我和岑蘭不能睡你妹妹房間?”
白光輝說:“那個房間小了點。”
要說鄉下與城裏就是不一樣,天一黑,外麵什麽也看不見,蚊子還特別多。肖夢、岑蘭睡在床上,覺得特別不習慣。肖夢躺在床上,“岑蘭,你睡著了嗎?”
岑蘭沒睡著,“鄉下與城裏就是不一樣,特別安靜,靜得讓人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肖夢,來這裏後悔了嗎?”
肖夢說:“我不後悔。”
岑蘭哼了一聲,“以後你要是嫁給白光輝,不還得睡這張床嗎?現在適應一下,也是挺好的。”
肖夢說:“別說我了,你要是嫁給柳文,除了睡像這樣的床,每天還吃大蔥和煎餅呢。”
岑蘭說:“我才不,到時讓柳文住我家,成為我岑家的人。”
肖夢說:“你想讓柳文入贅,他願意嗎?”
岑蘭說:“他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得聽我的。”
肖夢說:“我算是看出來了,難怪你見了柳文就像見到老虎似的。”
岑蘭說:“不對吧,他怎麽能像老虎呢?他都是老虎,那我是什麽?”
肖夢輕輕一笑,“你就是武二郎了,專門打老虎的。”
她們一直聊著,除了熱一些,其他還好。白光輝、柳文就慘了。白光英房間的床小,兩人擠一張,不好睡。白光輝叫柳文往裏麵去一去,柳文說:“都靠到牆了,還能擠到哪裏?”
白光輝說:“有時候人太胖不是什麽好事,要是換了陳笑語,這床翻個身都有足夠空間。”
柳文說:“你以為你瘦嗎?我現在一直努力減肥。”
一夜睡得不太舒服,天剛亮,白光輝醒了。柳文睡在蚊帳外,呼聲一陣接一陣的,仿佛打雷似的。他打呼嚕有特點,一陣響,一陣不響。他穿著褲衩便跑出去上廁所。村裏廁所都是外麵,偏偏這時候,路上肖夢從廁所回來。他有些尷尬,急匆匆地往廁所跑。肖夢見他狼狽的樣子,抿嘴一笑,“別去,岑蘭在廁所裏。”
白光輝站住了,趕緊回頭,到屋子裏穿衣服。剛走幾步,肖夢說:“跟你開玩笑的。”
一會便見柳文光頭赤腳地跑出來,見到肖夢,趕緊轉身往回走,偏偏與岑蘭撞了滿懷。岑蘭說:“大清早的,你就穿褲衩在外麵跑。”
柳文說:“尿急,沒顧上。”
這時白光輝跑回來,跑屋子裏穿衣服。柳文說:“你看到了,不止我一人穿這樣的。”
岑蘭說:“趕緊回去把衣服穿了。”
柳文回房間穿衣服,“白光輝,你真是禽獸。”
白光輝已經穿好衣服,“我怎麽禽獸了?”
柳文說:“瞧你穿褲衩的樣子,剛才被肖夢看見了,是不是?”
白光輝說:“別提了,剛才我甭說多尷尬了。”
柳文說:“不過是她看見的,也沒什麽關係,反正人家早晚是你的人。”
白光輝說:“閉上你的烏鴉嘴。”
柳文說:“剛才肖夢沒說你幾句?”
白光輝說:“沒有,她就笑了笑,還說岑蘭在廁所裏。”
柳文信以為真,“這麽說你在廁所裏看到岑蘭了?她是我的女朋友,她便宜被你給占了。”
白光輝說:“肖夢跟我開玩笑的。”
柳文說:“我柳文對感情是專一的,她的便宜隻有我能占,你可不能。”
這時岑蘭在外麵叫,“柳文,你怎麽還不出來啊?”
柳文一聽,馬上跑出去,“來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