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奇遇

  陳笑語請客吃飯的風波過去了，大家都不願意讓他請客。柳文卻說：“笑語，以後你真有請客的想法，幹脆這樣好了，你把錢給我，我自己去吃，行不行？”


  陳笑語是那樣豪爽的人嗎？他說：“就算有請客的想法，我得有錢不是？白光輝最不地道，還帶你們到帶你們到飯館吃，這就等於割我的肉，我現在還沒緩過神來。柳文，我可說好了，我沒夥食費，以後就指望你了。”


  柳文嘿嘿一笑，“指望我？我還沒著落呢。”


  陳笑語忽然想起什麽，“你那不是有大蔥和煎餅嗎？分一點給我唄。”


  柳文說：“我能吃，你吃不得。”


  陳笑語問：“我怎麽就吃不得了？”


  柳文說：“吃煎餅，得有一副好牙口。你身子這麽單薄，別吃一個煎餅，把命給吃沒了。”


  陳笑語不高興，“小瞧我了不是？不想給就算了。”


  柳文還算是大方的，分一半給他，又分一點給白光輝。白光輝不要，“這東西我吃不來。”


  白光輝拿著書本，換好衣服，準備出去，“晚飯我不到食堂吃了，我那份留給陳笑語。”


  柳文看出來了，“你是不是請肖夢吃飯？”


  白光輝看了看，“你說呢？”


  柳文說：“重色輕友。”


  白光輝說：“那我走了。”


  柳文羨慕地望著他背影，“蘭妹，你什麽時候請你柳哥吃一頓？”


  白光輝騎著自行車，到了學校門口，肖夢在那等他。肖夢問：“我們到哪裏去？”


  白光輝沒告訴她，“你坐上來，到了你便知道了。”


  白光輝不說，她便很好奇，坐在車上一個勁地問。經不住她問，白光輝卻說：“說了，便沒有什麽意思。我給你個提示，你猜猜看。”


  白光輝給她打啞謎，“月向晚林斜，霜飛染白沙。驚得三兩處，琴聲不自誇。”


  肖夢想了一會，便說：“我知道了，不過你去那裏幹什麽？”


  白光輝說：“你當屬陽春白雪，那裏自然是你喜歡的地方。我隻是附庸風雅，陪你一起去欣賞。”


  肖夢問：“你真這麽認為的？”


  白光輝說：“當然了，我對音樂沒那麽多研究，但是喜歡，聽一聽，陶冶情操，那是不錯的。”


  他們在街上吃了點飯，便去了一個叫“驚琴軒”的地方。在雲都，這裏屬高雅之地，常有大型音樂會。那裏風景獨特，竹林相映，小橋流水，琴聲悠悠，是個沐浴身心的好去處。白光輝聽人說起過這地方，但沒來過。今天無事，白光輝便想請她聽音樂。走進大門，經過小橋，白光輝突然覺得，這裏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對於“驚琴軒”這地方，裏麵有很多別致的小樓，古色古香的。雖說肖夢是雲都人，聽說過這地方，但她沒來過。


  此橋叫“邂逅橋”，橋兩頭有蔥鬱的樹，樹上掛著很多紅色彩帶，上麵都有人留言。過了橋，白光輝越發覺得詫異，“肖夢，我好像來過這裏。”


  肖夢驚訝了，“你來過這裏？”


  白光輝說：“實際上我沒來過，但是在夢裏好像來過。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前麵應該是白色木樓，叫桂月軒，後麵是紫色的竹樓，應該是絳珠庭。”


  肖夢說：“我們繼續向前走，看看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進入眼簾的是一座白色的樓，樓上卻寫道：“月滿西樓”，而不是白光輝所說的“桂月軒”。肖夢說：“與你夢裏所見的，還是不一樣。”


  白光輝走過去，沒見到所謂“如玉飛來天上月，當空送與夢中人”的對聯，但聽見淡淡的琴聲，是李清照的《一剪梅》，還有人輕聲吟唱，“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經過“月滿西樓”，後麵是紫色的樓，白光輝說：“真是紫色的竹樓，我想一定是絳珠庭。”但是到了那，也沒有“絳珠庭”三個字，樓上寫道：“瀟湘竹聲”，白光輝聽到悠揚的竹笛聲，是黛玉葬花的曲子，白光輝不禁吟起詩來，“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白光輝刻意在進入“瀟湘竹聲”，卻意外地見到《黃連》、《高秋》、《花》、《傷春》、《絳珠淚》、《離別》、《生死兩茫茫》幾首詩。白光輝不能淡定，握著肖夢的手，“見到這幾首詩，我確定在夢裏來過這裏的。”


  肖夢說：“如果你真來過這裏，背幾首詩來，我看是不是到過這裏。”


  白光輝吟第一首詩《黃連》：“初生漸覺苦中來，未必深知小女哀。三月春桃千粉麵，誰能為我獨枝開？”


  肖夢說：“你背錯了。”


  白光輝回頭看牆上《黃連》的詩，是五言絕句，“初生與苦來，未必懂其哀。卻惜桃春麵，悠然獨自開。”


  但是仔細地瞧，白光輝覺得這首詩與他夢境裏的詩差不多，還是同韻。白光輝說：“肖夢，你覺得奇不奇怪，這首詩與我夢境裏的詩差不多，雖是五言絕句，但是同韻，而且有些字都一樣的。”


  經他這麽提醒，肖夢覺得有道理。白光輝迫不及待地看《高秋》的詩，也是五言絕句，“秋雁去無期，閑雲怎問之？愁中多夢語，莫笑是君癡。”


  其他如《花》，“花開春惱去，不複夢來時。燕子三聲得，梁間說相思。”《傷春》：“春來暖日寒，連月百花殘。心事何須說？隻因入夢難。”《絳珠淚》：“傷心癡說者，暗泣是何愁？卻道相逢別，人生與水流。”《離別》：“一程風雨度，別後失春暉。從此天涯處，相思作雁飛。”《生死兩茫茫》：“山搖地動驚，忽起幾悲聲。但見君來處，癡心不變情。”


  白光輝看完，覺得很奇怪，肖夢也覺得不可思議。


  肖夢說：“既然有這樣的巧合，不如多看看，怎麽樣？”


  白光輝與肖夢又看了一會，剛出來的時候，見牆上有一幅畫，畫上女子吹著笛子，神態卻與肖夢有幾分相似。白光輝說：“肖夢，你看看那畫上的人，是不是有點像你？”


  肖夢覺得不像，畢竟畫上的女子是《紅樓夢》裏的瀟湘妃子，即林黛玉。林黛玉多愁善感，甚至有幾分孤寂，而肖夢又如何與此相比？不過從眼神中看出，有三分相似而已。肖夢說：“不像，我不是瀟湘妃子。”


  白光輝、肖夢繼續向前走，見到一座黑白相間的樓，樓外形像一架鋼琴。樓前一塊匾，上麵寫道：“驚琴軒”。今天有大型音樂會，白光輝看了看手表，時間快七點半，音樂會馬上要開始。白光輝買兩張門票，檢票後入場。今天有音樂劇——《秋月無聲》，《秋月無聲》分十二個部分，分上下兩場，上半場有《序》、《月出》、《明月幾時有》、《相思》、《在路上》、《月滿西樓》。下半場有《邂逅》、《湖邊小夜曲》、《愛如此》、《良辰美景奈何天》、《月落》、《殉情》。


  這個故事寫的是宋朝時候，落魄秀才馬春生與白月娘的愛情故事。上半場為實寫，白月娘快成為別人新娘，秋夜，這最後一夜，月色皎潔，她在樓上等馬春生歸來，希望與他一起私奔。下半場為虛寫、實寫相結合，白月娘回憶與馬春生邂逅場景，漫步在湖邊，靜靜地聽優美的小夜曲。他們對著秋月山盟海誓，可是最終遭到棒打鴛鴦的下場。良辰美景，馬春生悲傷地離開，他一次次參加考試，一次次落榜，鬱鬱不得誌，終於含恨離世。白月娘在月落中，仿佛看見馬春生歸來，他來自湖中，像霧一樣飄起。他已金榜題名，衣錦還鄉，並且是來娶她的。秋月無聲，落下去便是一片黑暗。四周死一般沉寂，白月娘淒然一笑，念著馬春生的名字投湖自盡。在《殉情》這一幕，白月娘吟詩，“笑我癡心者，芳華幾度生？知君無奈說，寄托月無情。”


  音樂會在大家悲泣中落幕，白光輝不禁感歎，“癡心者，天下有幾人？知君無奈說，寄托月無情。”這一場音樂會，白光輝突然覺得，人間的世俗何止在宋朝，今天或許也一樣的。眼下，他是在學校的，並不知道現在社會是什麽樣子的。他會成為馬春生那樣不得誌的人嗎？如果真是那樣，海誓山盟有什麽用？想的美好，可是最終恐怕是一場空，說不定這世上會多一個癡心的落淚人。


  現實永遠是現實，愛情在現實麵前有時候是蒼白無力的。白光輝想起柳文說過的話，他想擺地攤，提前適應這個社會。當初他笑話他，認為這是丟人的事。白光輝想到這些，有些不安，不安在於他放不下自己清高的架子，不能在現實中從零基礎做起。


  白光輝坐在那，似乎清醒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