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另尋門路（四）

  白光輝、柳文在張先生那拿了高利貸，兩人一共拿了八千塊錢，不敢多拿，生怕還不起。張先生卻說：“拿高利貸，利息是很高的，一個月四千塊錢利息，如果不按期還，第二個月就是八千塊錢。”


  柳文問：“要是第二個月沒還清呢？”


  張先生說：“就是一萬六，翻倍地增長。我把醜話說在前麵，你們還不了錢，就得拿東西交換，包括你們身上的器官。”


  柳文心想：“一個月內可以賺個幾萬塊錢，應該不成問題。”


  白光輝覺得後怕，甚至後悔沒聽肖夢、白玉的勸告。柳文是很樂觀的，“沒事，一個月內我們肯定會把錢還上的。”


  拿了錢，白光輝、柳文在湯姆那拿了所謂的代理權，喜滋滋地回來。到了晚上，陳笑語回來了，露出愁眉苦臉的樣子。白光輝問：“你這是怎麽了？賺了錢，還不高興嗎？”


  陳笑語說：“媽的，今天在小區呆了一天，沒賣一台出去。人家見了我，都說我是騙子。我拿這個醫療儀代理權，是不是上當了？”


  柳文笑話他，“你不是做業務的料，瞧你一身皮包骨頭的樣，病懨懨的，誰會相信你給人治病？我就不同了，能說會道，身強體壯，別人一看，就知道我是信得過的人。”


  柳文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有經驗，畢竟他在遊龍橋上給人擦過鞋。


  白天沒時間出去，還要在教室裏上課，他們隻能利用晚上或者周六、日時間出去。有高利貸壓在身上，白光輝、柳文明顯覺得有壓力，一天不把東西賣出去，一天就睡不了安穩覺。他們拿高利貸的事，很快被白玉、肖夢還有岑蘭知道了。之前她們知道白光輝、柳文要做醫療器械業務的，可是沒想到的是白光輝他們去拿了高利貸。這事還得了？白光輝、柳文明顯是在玩火，搞不好真的把自己給毀了。岑蘭把柳文大罵一通，覺得他這次玩過火了。柳文說：“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把東西賣了，錢不就回來了嗎？”


  岑蘭說：“要是賣不出去呢？你拿什麽去還高利貸？你知不知道拿高利貸，會死人的。”


  白光輝坐在那不說話，隱隱地覺得這事他做得不靠譜，更沒有想到高利貸可能對他和柳文而言會帶來嚴重的後果。再說，放高利貸的人不是等閑之輩，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肖夢卻說：“事情都這樣了，看還有什麽辦法補救。”


  柳文挺樂觀的，“先賣賣看，反正離還高利貸的時間還遠著呢。”


  岑蘭說：“我看隻有這樣，先賣賣看吧。”


  肖夢說：“三千塊一台，能賣給誰？再說賣這東西，合法不合法，還不知道呢。”


  岑蘭忽然想起什麽來，“我估計就是皮包公司，不合法的，真要是去賣這種產品，說不定被城管看到了，一定會沒收的。”


  經岑蘭這麽說，柳文沒底氣了，白光輝一點招數都沒有。


  肖夢說：“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便宜可占的，有暴利的，一定會有陷阱。白光輝，你們拿了多少高利貸？”


  白光輝說：“拿了八千塊，月利息四千塊。”


  肖夢說：“你們膽子夠大的，我覺得想賺錢是不可能的，眼下把高利貸先還了。”


  肖夢這麽說，似乎很容易的事，但是真要操作起來，沒想象的那麽簡單，首先是放高利貸的人，不會輕易罷休，因為他們還指望拿那個利息，而湯姆他們那夥人，不可能把醫療儀收回去。白光輝聽肖夢這麽說，但不想白白地把錢打了水漂，還相信天力公司是正規公司，而且更相信他和柳文能把這些賣出去。


  白光輝說：“事已至此，說什麽也沒有用，眼下能賣幾台是幾台。”


  肖夢勸他不要賣，正如岑蘭所說的，真要被城管拿著，別說這些東西賣不出去，關鍵是他們還有可能被抓起來。


  柳文覺得肖夢說的太嚴重了，沒有像她想的那樣，陳笑語不是也在賣嗎？陳笑語能賣，他們也能賣。


  他們正說話的時候，陳笑語回來了，抱著紙箱，露出喜悅的神色。難得見他開心，白光輝猜到他今天生意不錯。陳笑語數著鈔票，得意地說：“今天總算有點成果，淨賺三千塊。”


  陳笑語這麽說，柳文動心了，“陳笑語也是賣醫療儀的，今天賺了不少錢，這就說明我們沒有上當。白光輝，陳笑語能賣，我們也能賣。”


  不管肖夢、岑蘭怎麽勸說，白光輝、柳文再也不聽她們勸告。他們相信，這些產品一定能賺錢。肖夢、岑蘭覺得無話可說，覺得他們中毒了。肖夢歎息一聲，“不知道白光輝為什麽這麽做？他是缺錢的人嗎？”


  肖夢這麽一說，岑蘭想起來什麽。前兩天，柳文跟岑蘭提起白光輝家裏的事，當時岑蘭還說：“白光輝遇到困境，能幫的就幫一把。”柳文說：“那是肯定的。”後來柳文說起白光輝他哥的事，請這麽長時間的假，到時欣欣家具公司要是不要他，那日子更難過。柳文提及此事，岑蘭第一次聽說，“白光輝他哥在欣欣家具公司上班？”柳文說：“是啊。”岑蘭說：“隻要在欣欣家具上班，我保準他不會被公司開除。”柳文與岑蘭這麽聊著，這才知道欣欣家具公司是岑蘭他爸開的。柳文說：“早知道你爸是欣欣家具老板，我就到那裏打臨時工。”岑蘭哼了一聲，“我爸的事，我從來不過問，也懶得過問，再說你從來沒問過我啊。”別看柳文大大咧咧的，男人的自尊心特別強，他不願意靠她的關係去改善自己生活條件。


  岑蘭把白光輝家裏發生的事跟肖夢說了。她這麽一說，肖夢能理解白光輝的心情，但是這時候怎麽去幫他呢？明著來，白光輝肯定不領她的情。岑蘭是沒有去想怎麽幫柳文的，她覺得讓柳文受點挫折，那是好事，以後再有什麽事，他就能有辦法去解決。岑蘭說：“先別管他們，讓他們吃點苦頭，也是好事。”


  白光輝、柳文學著陳笑語的推銷方式，去了小區，跟那些老頭老奶奶聊，能讓他們接受這些產品。柳文會聊，吹得天花亂墜，可是一個上午，他們沒賣出一台醫療儀。白光輝漸漸明白，甚至開始懷疑廣告上說的都是騙人的。他們懷著沮喪的心情，準備離開小區，這時有個老奶奶過來，走路顫顫巍巍的，看樣子她沒什麽錢。她要看看醫療儀，想買一台。那老奶奶不是給自己買的，而是給她得了白血病的孫女買的。那老奶奶問：“這台醫療儀能治白血病嗎？”


  柳文說：“目前雖不能根治，但肯定可以緩解病情的。”


  那老奶奶說：“我想也是的，這病哪裏能徹底醫好呢？可憐我這個孫女，還不到十歲，怎麽就得了這種病呢？”她說著，便流了眼淚。


  那老奶奶命真苦，老伴去世得早，兒子在外打工，媳婦跟人跑了，留下孫女在自己身邊。她有點退休金，舍不得花，全用在孫女治病上了。白光輝動了惻隱之心，他知道醫療儀不可能緩解她孫女的病，不想賣給她。柳文還在那不停地吹，白光輝拉了拉柳文衣服，小聲說：“這個老奶奶命苦，我們不能把這賣給她。”


  柳文說：“怎麽不能？到現在我們一台還沒賣出去，不賣這個，我們拿什麽還債？”


  那老奶奶從口袋裏掏錢，都是零零碎碎的，有十塊五塊的，還有一塊兩塊的，七七八八的，湊在一起，兩千塊錢不到。“這點錢，能不能賣我一台？”


  從她祈求的眼神中看出，白光輝知道非常想買。柳文說：“還差一千塊錢，賣給你，我們就虧本了。”


  那老奶奶有些無助，“那……那怎麽辦？我真的需要這個醫療儀。”


  白光輝小聲對柳文說：“這個老奶奶挺可憐的，我真不忍心把實情告訴她。”


  柳文也見她可憐，“是啊，要不便宜一點賣給她。”


  白光輝說：“可是醫療儀真的治不了病，賣給她，豈不是在欺騙她嗎？”


  柳文問：“那怎麽辦？”


  白光輝說：“昧著良心做這事，我覺得不踏實。”


  柳文說：“我也有這種感覺，可是我們拿了高利貸，今後這日子還怎麽過呢？”


  白光輝說：“她是很可憐的，就指望微薄的養老金過日子。”


  柳文覺得白光輝說話有道理，“那行，我聽你的，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白光輝說：“不要賣給她，告訴她，這台醫療儀不能治病。”


  柳文說：“剛才我都天大的牛都吹出去了，你讓我怎麽說？我不能說，要不這樣，把這送給她，不收錢，怎麽樣？”


  白光輝說：“送給她？你真願意送給她？”


  柳文說：“那你說怎麽辦？”


  白光輝說：“我擔心的是就算送給她，醫療儀還是醫治不了她孫女的病。到時她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說不定因為這個，而會耽誤最佳醫療期。我們現在給她，就等於害了她，你明白嗎？”


  柳文說：“行，我來跟她說。”


  柳文拉著那老奶奶的手，“老奶奶，你孫女的病得到醫院去醫，不用這個。現在醫院的醫療條件好了，肯定能醫好你孫女的病。”


  那老奶奶說：“醫療儀不能治嗎？”


  柳文說：“醫療儀不是萬能的，還是到醫院去看吧。”


  那老奶奶說：“你剛才說，什麽病可以治的。”


  柳文說：“這個不能治。”


  那老奶奶還想說什麽，白光輝拉著柳文，兩人趕緊離開小區。白光輝想好了，這種業務不能再幹了，他知道這是騙人的，可是想到高利貸的事，心情沉重起來。到現在白光輝總算明白，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眼下八千塊高利貸以及四千塊錢的利息，加起來有一萬二千塊錢，怎麽還呢？白光輝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