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三太奶寬恕白勝利，趙六姑神通下偏方

  說起“跳大神”，在現在的東北，已經很少見了。我們所了解到的跳大神，也無非是通過一些文學作品或是電影中的一些橋段。實際上東北民間的跳大神，起源於薩滿教。一般由兩個人搭檔，一個叫“大神兒”，一個叫“二神兒”。大神就是具有與大仙兒通靈能力的人，二神兒是她的助手，跳大神的時候，“大神兒”一般會先喝一碗“請神酒”，再抽上一顆“請神煙”，然後閉上眼睛坐在炕上，“二神兒”敲打拜鼓，吟唱請神的口訣，當“大神兒”渾身發抖，開始打嗝兒的時候，就是大仙被請來，上了“大神兒”的身了。


  而真正能夠與保家仙通靈的“大仙兒”其實少之又少。這種能力不是後天學會，而是命中注定的。所以大多數所謂的“大仙兒”，其實都是打著“出馬”的幌子 ，騙人錢財的。所以很多大仙兒跳大神的時候，刻意的搞得很神秘，充滿儀式感，試圖讓人們更加的敬畏和相信。


  而我奶奶自從出馬以來， 直到1997年因病故去，給很多人看好了“邪病”，但“跳大神”總共隻有兩次。第一次就是請常三太奶，給白勝利治臉上的鱗片。第二次，是在我初三那年，跳大神請仙兒來救我那病的奄奄一息的爺爺。奶奶“跳大神”與其他大仙不同，她隻需要一個人，要麽會把大仙請到她指定的人身上，要麽自己就“來仙兒”。


  當然我從小受到的教育讓我在很多年內，都不願意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什麽神仙。但我絕對不會把我奶奶與那些打著大仙兒的幌子， 騙人錢財的家夥們歸為一類。原因很簡單，第一 ，我奶奶的確看好了很多人，這是我親眼目睹的。第二，我奶奶給人看病， 分文不取。奶奶常說，既然咱會這個，就盡可能的幫別人，不然心會不安。


  話說這次 ，我奶奶在那個神秘的紅漆木箱裏拿出了她珍藏多年的拜鼓和腰玲，冒著被“批鬥”的危險親自跳大神，是因為奶奶聽了包獸醫的描述，就知道這次白勝利的情況危急，他得罪的正是法力無邊的保家仙常三太奶。奶奶也知道，白勝利打砸我們家被我爺爺一鐮刀削掉半截槍管的那天，出現在我們家院牆出的那條大蛇，正是常三太奶的真身。


  胡、黃、白、灰、柳五大保家仙裏，我們這常見的隻有胡、黃、柳。其中胡仙胡三太爺胡三太奶性格溫和大氣、心地善良。作為五大保家仙之首，她們一般不會跟凡人動怒；而黃仙黃三太爺黃三太奶， 她們的性格暴躁、報複心強，輕易得罪不得；我奶奶供奉的保家仙——柳仙常三太爺常三太奶，是五大仙中法力最強、最為冷傲的。他們一般不會輕易的跟凡人較勁，但一旦得罪了她們，受到的懲罰也最重，想請她們出來， 也最難。


  奶奶深知事情的嚴重性，所以為了救白勝利的小命兒，奶奶必須跳大神請出常三太奶。


  話說包獸醫伸著一條瘸腿坐在炕上，隨著奶奶手裏拜鼓有節奏的聲，開始“嘔、嘔”的打嗝兒，渾身劇烈的顫抖，嘴角冒出白色的泡沫。突然他身子猛的向後一挺，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珠上翻，隻露出白眼仁，雙手緊緊的攥著拳頭，渾身的肌肉繃緊。慢慢的低下頭，嘴裏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你請我來，可是為了這個白勝利？”


  包獸醫突然說道，可從他嘴裏傳出來的，卻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咬牙切齒，語氣冰冷。


  奶奶一看大仙兒已經上了包獸醫的身，趕緊加快了敲鼓的頻率，扭動腰身，腰玲嘩啦啦啦的響個不停，一邊唱到：

  求大仙，拜大仙


  常三太奶法無邊


  大人您就有大量


  饒恕這個凡間人

  ……


  奶奶話音未落，包獸醫再一次劇烈的顫抖，說道：

  “他砸我的廟宇，撕我的牌位，我要扒了他一層皮，一層皮……”


  那聲音陰森恐怖，聽了讓人渾身發抖。可以分明的看出，常三太奶已特別的憤怒。


  奶奶繼續唱到：


  白勝利，罪滔天


  看在他爹是老實人


  三更半夜救兒子


  不顧瘸腿來請仙


  隻要大仙您息息怒


  放過勝利這一關


  重修廟宇立神位


  改邪歸正重做人


  ……


  還沒等奶奶唱完，包獸醫嗷的怒吼了一聲，頭用力的搖晃， 嘴角的白沫四外飛濺。


  突然，正在地上敲鼓的奶奶猛的向後一仰，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像剛才的包獸醫一樣，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不一會，奶奶慢慢的抬頭， 盤腿坐了起來。嘴裏發出的， 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大，嗚哩哇啦的，完全聽不出說的是什麽。


  而坐在炕上的包獸醫，也開始嗚哩哇啦的說話，她們似乎在用這樣的方式對話。屋子裏的氣氛特別的凝重，站在屋門口守著的爺爺屏住呼吸，大氣兒都不敢喘。而躺在看上的白勝利，早就嚇的昏死過去，不省人事。


  過了好一陣，包獸醫的聲音漸漸的減弱，突然咣當一聲，仰麵倒在了炕上。而與此同時，奶奶也低下了頭，不再作聲。


  慢慢的，奶奶抬起頭，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用手撐地，試圖站起身。但努力了一下， 卻失敗了。看得出來， 剛才一翻折騰，奶奶已經消耗了大量的體力，四肢酸軟。爺爺趕緊過來攙起了奶奶，扶著她坐在了炕邊上。在炕頭的窗台上，拿出奶奶的煙袋，點著，吸了兩口，遞給奶奶。奶奶勉強的把煙袋叼在嘴裏，煙袋鍋兒的火星亮了幾下，煙霧從奶奶的鼻子裏飄了出來。


  這時候包獸醫也漸漸的蘇醒過來，四外張望，一臉錯愕的問奶奶：

  “六妹子，大仙兒請來了嗎？大仙兒咋說的啊？我們家勝利……”


  奶奶又抽了幾口煙，緩緩的說：

  “有才大哥，我請的是常三太奶，她老人家火氣大，不肯饒恕你家勝利……”


  “啊？那，那可咋辦啊，我……我就這一個……一個兒啊……”包獸醫幾乎哭出聲來。


  “你把他撿回來，給了他一條命，他卻不知道感激，帶頭批鬥你，還打瘸了你的腿，這樣的兒子，你還管他幹啥？”奶奶說道。


  “六妹子，他再混蛋 ，也是我拉扯大的兒啊，你就幫我求求三太奶， 饒了他一條小命吧，我給三太奶修廟，我初一十五給他老人家燒香上供……求求你了 ，幫我跟三太奶講個情吧……嗚……”


  說著包獸醫老淚縱橫，掙紮這爬起來，趴在炕上就要給奶奶磕頭。


  奶奶趕緊走上前麵去攙扶她。


  “有才大哥，剛才常三太奶說了，會放過他的，你趕緊起來吧……”


  包獸醫一聽，趕緊止住哭聲，拉著奶奶的手連忙問道：


  “六妹子，那我們該怎麽辦好？我們該做點傻三太奶才能消消氣？我們家勝利的臉咋樣才能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