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大黑狗陰魂夜引路,包畫匠消滅親生兒
陳寡婦再強壯,畢竟是個女人,而白勝利再瘦弱,也是個男人。陳寡婦哪架得住白勝利下手這麽狠毒的拳打腳踢?沒幾下子就被打的蜷縮在屋地上,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白勝利邊打邊罵,
“他媽的,老子給你臉了是吧 ,你以為你算個人物是吧,你當老子怕你?實話告訴你, 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逼急了老子弄死你信不信,信不信!老子殺個人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你信不信,信不信!……”
打了一陣,陳寡婦沒了動靜,白勝利也累了,伸手扯起炕上的大衣穿上,推開屋門,搖搖晃晃的走了。屋子裏隻剩下鼻青臉腫的陳寡婦,白勝利留下的令人作嘔的酒氣還在屋子裏彌漫。
過了好一陣子,陳寡婦才慢慢的爬起身。顧不得整理被撕扯的破碎的衣服,掙紮著扶著炕沿爬上炕,趴在炕上嚎啕大哭。他想起了自己那死去的丈夫,想起了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的白勝利,想起了老實懦弱的包畫匠……
其實她心裏清楚,令自己嚎啕大哭的並不僅僅是白勝利那沒輕沒重的拳腳,而是覺得命運對待自己,竟然比這白勝利還要狠毒,到底上輩子做了什麽樣損陰德的事才使自己今世要遭受如此的折磨。為什麽每天都要麵對孤單的屋子和冰冷的被子?為什麽就不能有一個男人把自己真的放在心裏陪自己到老?
哭了一陣子,陳寡婦坐起身來,脫下被白勝利撕扯的支離破碎的花布棉襖扔在一邊,在櫃子裏找出另外一件棉襖穿上。在臉盆裏倒上點涼水,洗了一把臉。簡單的整理了下頭發。
她想起了包畫匠,她開始十分擔心,不知道白天包畫匠是否在我奶奶那裏求來了破解的辦法,更不知道在這漆黑的夜裏,包畫匠是否還會不由自主的上吊的自殺。對包畫匠的惦記,使她暫時忘記了身上被白勝利毆打的傷痛。她推開門想去包畫匠家看看,可一條腿剛邁出屋子,忽然想起自己的臉上早已被白勝利打的傷痕累累,萬一這包畫匠家要是有外人在,自己該如何解釋?
陳寡婦正在屋子裏猶豫不決,突然,大門外傳來幾聲狗叫,
“汪……汪汪……”
狗叫的聲音急促,像是發生了什麽緊急 的事情。下隊村西這幾家 ,除了包畫匠家,沒有人養狗,但包畫匠家的 狗,在前幾天已被自己掐死,那麽這到底是誰家的狗?陳寡婦推開了屋門向外張望,那狗叫聲越來越近,借著慘淡的月光,隱約可以看見,一條大狗就站在陳寡婦家的大門前。
盡管夜色中看不清這狗的顏色,但陳寡婦卻覺得特別的熟悉,而那狗又叫了幾聲後,一縱身,跳上了陳寡婦家低矮的院牆,跑進了院子,三步兩步的竄到屋門前,衝著屋門裏的陳寡婦狂吠。
陳寡婦仔細看去, 不禁嚇的毛骨悚然,這,這不就是前幾天被自己掐死的 包畫匠家的大黑狗麽?包畫匠明明已經將它的屍體扔在了那麵河套的樹林子裏,怎麽現在又活著出現在自己門口?難道它大半夜的跳進院子, 是要來尋仇?
陳寡婦嗖的一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隻覺得一股冷氣從後脊梁竄遍了全身,極度的恐懼讓陳寡婦一時間手足無措。而那條大黑狗卻一直汪汪的衝著陳寡婦叫喚 ,看樣子並不是麵目凶惡的來尋仇,而是十分的焦急,仿佛要告訴陳寡婦什麽事情。
陳寡婦穩住心神,慢慢的把屋門開大,那狗一下躥了進來,一口咬住陳寡婦的衣角,用力的往外拉……
陳寡婦本能的往後掙紮,刺啦的一聲,衣襟被大黑狗扯破,陳寡婦一下失去重心,向後閃了個趔趄,伸手扶住屋門,才沒摔倒。那大黑狗往院子外跑去, 跑了幾步,扭回頭繼續向陳寡婦狂吠。
陳寡婦這才明白這大黑狗的用意,難道是要帶自己去哪?陳寡婦皺了皺眉頭,突然想起了什麽,不禁焦急的喊出聲來,
“哎呀媽呀,包畫匠……”
陳寡婦奪門而出,完全顧不上自己渾身上下被白勝利打的傷痕累累,後腰、屁股和大腿挨了白勝利好幾腳。跑出院子,跟在大黑狗的後麵,直奔包畫匠家。大黑狗跑在前麵,動作飛快,一轉眼到了包畫匠家的大門前。大黑狗縱身一躍,跳過低矮的院門,消失在包畫匠家的院子裏,不見了蹤影。
陳寡婦沒心思因為那大黑狗的突然消失而驚訝,她看見包畫匠的屋子裏的燈光一閃一閃的跳動,看不像是電燈,而是蠟燭。屋子裏有兩個人影晃動,看樣子是在激烈的爭吵,隔著院子,聽不清他們在爭吵著什麽。
陳寡婦推開院門進了院子,隨著離屋子越來越近,窗子裏映出的人影便越來越清楚。的確是兩個人,一個格子不高,應該是包畫匠,而另一個是個細高挑,年紀應該不大。此刻兩個人影已經扭打在了一起,高個的年輕人輕易的就把小個子的打倒在地。
陳寡婦十分納悶,這麽晚了,到底是誰在包畫匠家打架?她趕緊跑了過去,推門進屋。可當他推開裏屋們的時候,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屋子裏到處是厚厚的灰塵,牆角的櫃子上,點著一根蠟燭,燭火來回的搖曳,發出淡黃色的光。這一切與陳寡婦的印象中完全不同,仿佛這是另外一個世界。
被打倒在地是,正是包畫匠,而那個細高個子的年輕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卻認不出來。那人正站在包畫匠的櫃子前,一隻手掀開櫃子,撐著櫃蓋,另一手在櫃子裏胡亂的翻,好像是在找什麽。但顯然是沒有找到,轉過身衝著包畫匠大聲的罵道,
“老東西,說,咱家的錢到底放哪了!趕緊他媽的給我拿出來……”
倒在地上的包畫匠一隻手捂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看樣子十分的痛苦,已經說不出話來。那人見包畫匠不回答,氣急敗壞的又在包畫匠的後背上踢了兩腳,包畫匠發出“哼哼”的聲音。那人見包畫匠仍舊不回答,再次轉身打開櫃子 ,索性用頭頂住櫃蓋,兩隻手一起伸進櫃子,翻弄起來,一瞬間櫃子裏的破爛衣物別被他一件件的拋了出來,弄的到處都是。
陳寡婦再也看不下去了, 剛想邁步進屋去攙扶包畫匠,突然一陣冰冷的風從身後吹來,順著她的後脖頸,一下子傳遍的她的全身,仿佛就在一瞬間,將陳寡婦整個人都凍結成一個冰塊,陳寡婦的每一塊肌肉,每一個關節似乎都變成幹枯的木頭,她移動不能動 ,甚至眼睛都不能眨,更說不出話來。
於是陳寡婦就這樣張著嘴巴,瞪大著眼睛,站在包畫匠的裏屋門口,眼睜睜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包畫匠 ,突然的一躍而起,抄起炕邊上紮紙活的剪刀,一下子撲到那個細高挑的年輕人的背後,猛的紮了下去。
剪刀鋒利的刀尖,一下子刺進了那人的後背,那人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回手一掄,便把包畫匠再一次 的打翻在地。他疼的嗷嗷的叫喚,試圖用手去拔掉插在後背上的剪刀, 但怎麽也夠不著。他終於惱羞成怒,一把把地上的包畫匠拉了起來,抓住他的衣領,猛烈的抽打他的耳光。沒幾下,包畫匠的嘴角就流出了鮮血。
他繼續抽打包畫匠的耳光,後背上的剪刀傷口,涓涓的流著血,那血很快就浸透了那人的衣服褲子,流到了地上,而那人的動作,也漸漸的變得緩慢,失去了力氣,最終抓著包畫匠衣領的手也鬆開,慢慢的,整個人滑倒在地,一動不動。
那人趴在地上,後背上的傷口很快便汪了一大片暗紅的血,顯然,他已經死了。陳寡婦除了驚訝和恐懼外,仍然什麽都做不了 ,她不能動,不能眨眼,甚至不能呼吸,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就這樣發生,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不知道被包畫匠殺死的那個人是誰,她更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包畫匠很平日裏看到的有些不同,但她卻不能逃離, 不能逃離這恐怖的現場,隻能站在原地, 張著嘴巴,瞪著眼睛看著。
過了好一陣子,包畫匠慢慢的爬起來,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那個年輕人,嚎咷痛哭起來。哭聲特別的淒涼。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渾身長時間的僵直,令陳寡婦頭暈目眩,屋子裏充斥著的血腥的味道,陳寡婦想吐,卻吐不出來。那血腥味在她的胸口裏聚集,好似一團炙熱的火炭,仿佛要這樣把陳寡婦燒幹,燒成一團灰燼。
包畫匠止住悲聲,彎腰把地上那人的手臂拉了起來,費勁的背在了後背上,往門口走來,可那人明顯比包畫匠高出很多,於是他的兩隻腳便拖在地上,沾染上地上的那汪鮮血,拖出了兩道血印。
包畫匠吃力的背著那個人,朝門口走來,但他卻仿佛根本看不見僵在門口的陳寡婦,他們的身體就這樣交錯著穿過, 卻沒有一絲的瓜葛。
陳寡婦依舊動彈不得,不能回頭,包畫匠背著那人的屍體,推門走了出去,陳寡婦可以清楚的聽見,那人的兩隻腳在地上拖動的聲音,刺啦啦,刺啦啦,沿著窗戶,繞到屋子的西麵去了。
那聲音最終消失在外麵慘淡的夜色裏, 陳寡婦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與此同時,屋子裏的蠟燭,噗的一下,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