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無緣故請神神未到,顯神通聚魂魂歸家
“跳大神”是一種古老的儀式,“出馬仙”敲擊太平鼓,念動咒語,請來自家的保家仙。一般是在遇上什麽難以破解的困難或是無法逃脫的危險的時候,才會“跳大神”。所以這不到萬不得已,是很少采用過這種方法的。
我奶奶在劉家鎮幾十年,上下兩隊百餘戶人家都知道我奶奶是常三太奶的出馬仙,神通廣大,一些破解不了的大事小情,總會找我奶奶。而我奶奶也果真沒讓他們失望,總是手到病除,十分的靈驗,但見過我奶奶跳大神的,卻不多。
而今晚,我奶奶就在這磨坊的門口,帶上腰鈴,揮動太平鼓,念動口訣,和著這慘淡的夜色,跳起了大神,
腰鈴的聲音清脆,太平鼓的聲音卻低沉,兩種聲音有節奏的在夜色中相互交錯。磨坊的周圍除了我和爸爸在沒有別人,我們也緊張的屏住了呼吸。這是一個農曆二月的初春之夜,說說初春,其實隻不過是冬天的尾巴,世界一片沉寂,於是這聲音便顯得更加的悠遠深邃。
可我奶奶就這樣的敲著太平鼓,吟唱著情深的口訣,過了好一陣子,仍舊不見有什麽異樣的事情發生。外麵不禁十分的納悶。按照往常的經驗,隻要我奶奶念動口訣,不一會,便應該刮起一陣風,然後就會有大神來,俯在我奶奶的身上,我這次卻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動靜。
而此刻磨坊裏,那些鬼魂正在一個個的爬上石磨,陰氣被石磨壓榨出來。而劉老七仍在一圈圈的推動著沉重的石磨。他們都是安靜的,沒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所有人都麵無表情,包括劉老七在內。於是整個磨坊以及磨坊外麵的氣氛顯得十分的詭異。
奶奶的額頭滲出了汗珠,請神不到,這實在出乎我奶奶的預料,這也是她這些年以來從沒經曆過的。一時間她也不知所措。但磨坊裏現在的情況,若是請不來保家仙,單憑我們的肉體凡胎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阻止的。也就沒法子將劉老七的魂魄解救出來。而劉老七畢竟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普通人,如果他的魂魄離開身體久了,必然會造成危險。恐怕他的魂魄最後會被永遠的困在這磨坊裏麵。
正在我們萬分焦急的時候,突然,從西南的方向,微微的刮起了一陣風,盡管這風不大,卻夾雜著一陣寒冷的氣息。我和我爸爸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老仙來了?”
我爸爸覺得這風吹的有點異樣,便貼近我的耳朵,小聲的說。
我也感覺到這陣風不同尋常,或許真的是老仙來了。於是我們抬頭看著正在敲著太平鼓的奶奶。當然奶奶也感覺到了這陣風,她突然睜開一直微閉著的眼睛,大喊一聲,
“壞了!”
話音未落,突然轉身,向磨坊裏跑去。奶奶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可把我和我爸爸嚇了一跳,尤其是我。因為我能清楚的看到,磨坊裏麵滿是鬼魂,陰氣凝聚,我奶奶跑進去,這肯定是凶多吉少。
我不知道我奶奶為什麽突然跑進去,更不知道她將要做什麽,但來不及多想,我和我爸爸也趕緊跟在後麵,往磨坊裏跑。
當我們跑進磨坊的時候,我清楚的看到我奶奶正站在劉老七的麵前,一隻手抓住了磨杆,正在推磨的劉老七被迫停住了腳步,抬起頭看著我奶奶,仍舊麵無表情。
我奶奶和劉老七對視了十幾秒的功夫,劉老七再次低下頭,雙腿往後蹬,雙手扶著磨杆,試圖往前推。我奶奶根本沒有劉老七的力氣大,石磨再次被推動。正抓著磨杆的我奶奶,支撐不住,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我奶奶的嘴唇緊閉,皺著眉頭,用力的頂著磨杆,試圖阻止它。我見了,趕緊往前邁步,也抓住磨杆,跟我奶奶一起頂住。我爸爸並不能像我和我奶奶一樣,看到磨坊裏的那些鬼魂以及正在推磨的劉老七。但他也被眼前的情景驚呆。在他的眼裏,磨坊是空空蕩蕩的,而這盤石磨卻在自己轉動。看見我和奶奶頂住磨杆十分的吃力,我爸爸也趕緊過來,跟我和我奶奶一起,頂住磨杆。
劉老七力氣再大,也無法敵得過我們三個人。其實我爸爸年輕力壯,單憑他自己,就完全可以把磨杆頂住,不讓石磨再轉動。於是我們僵持住了,氣氛十分的緊張。
這時候,外麵的風越來越大,發出嗖嗖的聲響,地上的沙石被刮起來,順著磨坊的窗子飛了進來。打在外麵滿身滿臉。風力很大,夾雜的沙子吹在臉上,生疼生疼的。我們幾乎睜不開眼睛,但抓住磨杆的手卻不能鬆開,隻好把臉轉過一邊,咬著牙挺住。
風更大了,發出嗷嗷的嚎叫聲,似乎是一頭肆虐的猛獸,用力的撕扯著這個破爛不堪的磨坊。而憑著這陣狂風的力量,很快,就會把這年久失修的磨坊撕爛,變成一堆瓦礫。
外麵的風越來越大,我們還在用力頂住磨杆,與劉老七僵持著。突然我看到那群原本站在磨坊裏一動不動的鬼魂,都伸出了手,像劉老七的身邊走來,前麵的有的抓住磨杆,有的推著劉老七的後背,擠在後麵的,就伸手推著前麵的鬼魂。他們都麵無表情,卻用力的推動磨杆。
那些站在角落裏的用不上力的鬼魂,就一個個的爬上石磨,等待著石磨再次轉動起來,好鑽進石磨,將自己的陰氣壓榨撐黑色的液體。
這些鬼魂一起用力,我們三個當然再也頂不住了,磨杆向前轉動,推著我們不住的後退。我奶奶緊皺著眉頭,騰出一隻手,嘩啦的解下纏在腰上的腰鈴,一揮手,套在了劉老七的脖子上。劉老七身子一震,渾身不住的顫抖了起來。臉上的五官扭曲,看樣子十分的痛苦。
於此同時,我奶奶另一隻手拿出剛才別在腰上的太平鼓,放在他的麵門上,另外一隻手抄出鼓鞭,揮動手臂,用力的敲了一下……
“啪……”
太平鼓緊貼著劉老七的臉,所以敲上去,發出沉悶的聲響。磨坊不大,四外都是石頭牆壁,這啪的聲響,在磨坊裏急促的回蕩。與此同時,那些剛才還在用力推磨杆的鬼魂們,一下子僵住,低著頭一動不動。
而劉老七,瞬間變成了一道青煙,附著在了太平鼓的鼓麵上。剛才我奶奶套在他脖子上的腰鈴,嘩啦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劉老七被吸附在了太平鼓之上,那些鬼魂也僵在了原地,而我和我爸爸還正在用力的頂著磨杆,當對麵相反的力量一下子消失,石磨轟隆隆的向相反的方向轉動了一下,我們毫無準備,向前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爸爸鬆開磨杆,一伸手把我拉住。沒等說話,我奶奶把手裏的太平鼓一下子塞進我爸爸的手裏,大聲衝我爸爸喊道,
“老二,快,把這個拿到劉老七家,快!”
我爸爸看不見我們看到的這一切,所以他並不知道我奶奶這是要做什麽。但他看我奶奶的神情就知道事情緊急,來不及多問,接過太平鼓,抱在懷裏,一轉身就跑出了磨坊……
剛才那陣風,已經在磨坊的外麵變成了一陣龍卷風,借著暗淡的夜色,可以看到這陣龍卷風卷著塵土、沙石和幹枯的樹枝和落葉,旋轉著、彎曲著一直向上,直衝天際,看不到盡頭。空氣中到處都是揚起的灰塵,令人很難睜開眼睛。
我爸爸一隻手拿著太平鼓,另外一隻手拉起衣襟擋住口鼻,顧不得那些飛揚的沙石打在臉上的疼痛,抹頭就往西麵跑去。
我爸爸剛跑出去不遠,那陣龍卷風,猛的吹響那破爛的磨坊……
我爸爸已經顧不得許多,盡管他不能像我和我奶奶一樣清楚的看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他知道,隻有按照我奶奶的安排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他邁開大步,頭也不回的,往西跑,直奔劉老七的家!
劉老七的家原本就離磨坊不遠,而當我爸爸跑出磨坊周圍的十幾丈距離之後,也將剛才那陣狂躁的龍卷風甩在了身後。這陣龍卷風似乎隻發生在磨坊的周圍。劉家鎮其他的地方,以及正在小路上向西狂奔的我爸爸的周圍,仍舊保持著夜晚的安靜和深邃。
我爸爸很快就跑到了劉老七的院子,三步兩步的來到屋門前,伸手推開屋門。
劉老七的媳婦正在屋子裏,看著躺在炕上昏迷不醒的劉老七抹著眼淚疙瘩,見我爸爸衝了進來,連忙站起身。
我爸爸沒時間跟她詳細的解釋,趕緊來到炕邊上,把手裏的太平鼓放在了劉老七的臉上。鼓鞭還在我奶奶的手裏,我爸爸來不及多想,伸出巴掌,衝著太平鼓啪的拍了一下……
太平鼓上,還彌漫著劉老七變成的那團黑氣。被我爸爸這麽一拍,嗖的一下,像一條敏捷的大蛇一樣,鑽進了劉老七的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