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連雨天白小娟進城,白日裏程俊生見鬼
時間總是過的最快的,一轉眼的功夫,我奶奶的一百天祭日就過去了。按照我們劉家鎮的習俗,一百天過了,就算辦完了喪事,一切就要回歸正常。結果就在第二天的一早,天就徹頭徹尾的陰沉了起來,雲層又低又黑,像是蘊含著大量的水汽。這到是好事,農曆的三月下旬種地,四月出苗,五月間苗,六月施肥,施肥之後,再趕上這場雨,那對田地裏的苗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了。
果然,傍晚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正坐在屋子裏的炕頭上吃晚飯,外麵便稀裏嘩啦的下起了雨。雨不大也不小,雨聲均勻,看來要下上很久。
李文利站在自家的屋門前,看著院子裏的雨水慢慢的積攢起來,匯集成縷,順著院門流到外麵的小路上,自言自語的說,
“關門雨,下三宿,看來今年是個好年頭啊……”
他的媳婦正在外屋的灶台上收拾碗筷,聽見他自言自語的說話,便搭茬道,
“今年當然是個好年頭,老天爺成全咱們莊戶人家,雨水充足,必定有個好收成,再加上文學媳婦,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好日子也在今年裏,咱們家,這是要迎來好運了……”
的確,小娟和文學婚後,很快便懷了孩子,算算日子,現在也有小半年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李文學便寸步不離的照料。原本打算明天去縣城的醫院再給小娟檢查一下,可找現在看來,外麵的雨明天都停不下來,所以檢查身體這事,就要延後了。
李文利說的果然沒錯,這關門時候下的雨,真的就會下上三宿,這一晚上外麵都劈裏啪啦的下個不停不說,第二天天還陰的不成樣子。但好歹雨小了很多,但卻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雨已經小了很多,並不耽誤進城的大客車準點兒的到來,大客車就停在李文學的小賣店的對麵不遠處,給媳婦檢查身體這是重要的事,於是李文學撐上一把大號的油布傘,摟著挺著肚子的媳婦白曉娟,跟李文利交代了一聲,便上了對麵的大客車,準備進城。
李文利目送他們兩個上車,眼看著車子發動離開,剛要轉身進屋,順著小路走來一個人,穿著深綠色的雨衣,雨衣上的帽子有點大,看不清他的臉。他直接奔著小賣部走來。
一步跨進屋子,摘下雨衣上的帽子,李文利這才認出來,原來是東山小陰坡腳下工程隊的駐地的程俊生。最近不但地質隊入駐了劉家鎮,漫山遍野的測繪,工程隊也來了很多人,要在山上用鑽機打孔,裝上炸藥放炮,蹦開山皮,開始近況的基礎建設。劉家鎮一下子來了這麽多的外人,而李文利家的小賣店,又是村子裏唯一的一個,所以生意越來越好。
見到是工程師程俊生,李文利趕緊遞給他一條毛巾擦臉。程俊生連忙道謝,擦幹了臉上的雨水後,在李文利家買了兩瓶白酒,一包花生,又買了點零散的下酒的東西。
“老程啊,難得下雨,你們才能休息上一天,這是要喝點?”
李文利跟程俊生聊道。
“可不是?這最近也實在是太忙了,整天在山上鑽孔、勘測,每天晚上都累的上不去床呢”,程俊生回答道。
“原本有一塊山皮上,鑽機都已經打好了孔,打算今天裝上炸藥放炮的,不過找這麽看,借著這場雨的光,我們終於可以休息上幾天了……”
也難怪程俊生跟李文利發發牢騷,也的確,這陣子他們的工作很是繁重。他們閑聊了幾句,程俊生把買來的東西塞進雨衣的裏麵,免得一會出門被雨水淋濕。便戴上了雨衣上的帽子,辭別了李文利,轉身就要出門。
可剛一轉身,突然停住了腳步,往後退了一步,眼鏡望著外麵。好像是在盯著什麽東西。
“哎呦,這哪來的這麽多人,也不穿個雨衣帶個帽子啥的……這是要去哪?”程俊生說到。
李文利見程俊生的樣子反常,便站在櫃台裏,伸著脖子,順著屋門往外看。外麵仍然隻是那條小路,雨水落在門口的水泥地麵上,發出稀裏嘩啦的聲響。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可看程俊生的樣子,就像是親眼看到門口有一隊人經過一般。
李文利以為是自己眼神不濟沒看見,於是從櫃台裏走出來,一邊順手拿過一條毛巾擦擦手,一邊走到屋門口,站在程俊生身後,探頭探腦的往外麵看?但仍舊跟剛才站在櫃台裏的時候看到的一樣。外麵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
“老程,你這是看見啥了?哪有什麽沒穿雨衣的人啊……”
李文利好奇的問到,程俊生回頭看了看李文利說,
“剛過去,一大群人呢,都低著頭,也不怕挨澆……你出來晚了,這不是剛過去,順著小路往南邊走了。你看,那不是已經都快走到小學校門口了麽?”
說著程俊生用手往外麵指了指,李文利再次探出頭,往小學校的方向望去。外麵天色陰沉,並不明亮,再加上下了一宿的雨,地麵上幾乎旺了水,雨已經變小,但望遠看的時候,空氣中好似彌漫著一股水汽,遠處的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所以李文利並沒有按照程俊生的手勢看到什麽。
看來他們果真是走的快,不過這都跟李文利沒什麽直接的關係,也不必過分在意。程俊生披著雨衣走出了小賣店的門。外麵的雨更小了,小的像是一陣煙霧,程俊生索性摘掉雨衣上的帽子,小雨落在臉上,冰冰涼涼的倒也是十分的舒服。
李文利也並沒太在意剛才程俊生看到了什麽,順手帶上了小賣店的屋門。轉身坐櫃台前麵的一張椅子上,靠在上麵閉目養神。而實際上,剛才李文利並沒有看到,的確有一群人從他們家的門口,冒著小雨往南走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大約有幾十人的樣子。他們成群結隊的往南走,但個個都麵色冷峻,毫無表情。
與其說是李文利沒有看見,倒不如說李文利根本就看不見,他們沿著小路一直向南,南麵有一個舒緩的下坡路,路邊是村子裏的那所小學校。今天周末,學校沒上課。學校的大門旁邊,有一間看門人住的小房子。他養的那條狗,正搖著尾巴站在學校大門的柵欄後麵。
那一隊人從學校的門口走過的時候,被那條狗發現,它汪汪的衝著那群人叫喚著,但那群人並不搭理它,仍舊往前走,學校的看門人聽見狗叫,走出屋子,往大門外張望了一陣,當然它也和李文利一樣,什麽都沒看見,便吆喝著這條狗,不讓它胡亂叫喚。
那群人一直往南,走到學校南麵的小樹林裏。現在的小樹林枝繁葉茂,樹下生長著滿地的雜草,這裏平時很少有人來,所以顯得十分的僻靜。茂盛的樹冠遮擋住小雨,不過仍舊有零星的雨滴透過枝葉的縫隙,落在樹下的草葉上,於是那些野草上便掛滿了露珠。
這群人並不在乎這些露珠是否會打濕他們的褲腳,走進樹林,來到一顆粗壯的大樹麵前,停住腳步。這棵大樹年頭久遠,樹幹特別的粗。而從離地麵不到一米的地方的樹幹上,有著一個直徑大約在兩尺左右的樹洞。其實這個樹洞並不新鮮,就在去年的時候,有一次李文學無故走失,全村人找了好一陣子都沒找到,而我卻憑著直覺找到這裏。這個洞口太小,大人們根本進不去,隻有我能鑽的進去,於是我鑽進了樹洞,才發現這個樹洞聯通著一條蜿蜒的地下隧道,順著隧道,我一直走到了電工劉耀宗家後院的梨樹園裏的那口枯井下。並在那裏找到了沉睡的李文學,並把他救了出來。
而如今這幾十個冒著雨來到這棵大樹上的樹洞前的怪異的人們,就這樣麵無表情的排著隊,一個個的鑽進了這個樹洞。更加奇怪的是,即便是那些身材稍微胖一些,看上去根本無法鑽進這個樹洞的人,也仿佛一下子變得特別的有彈性,都很輕鬆的鑽了進去。
他們不發出一丁點的聲音,一個又一個的往裏麵鑽,秩序井然。很快這幾十人便都鑽了進去,這片樹林再一次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曾發生過一般。
當然,這一切李文利並沒有看到,其實這群人在他的小賣店門口經過的時候,他就如同這學校的看門人一樣,什麽都沒看見。所以他並不知道程俊生看到了什麽,當然也並不在意。但看不見和不在意,並不代表著這事情未曾發生。很多事情,就算沒人知道,沒人在意,沒人了解,也都在默默的發生著、進行著。
此刻的李文利,在椅子上靠了一會,便又站起身來,找來雞毛撣子,打掃貨架子上的塵土,而就在此事,他的小賣店的門外,又有一隊人,像剛才那隊那樣,沿著小路向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