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夏天的夜黑得稍晚些，蘇苗苗久等母親未回，就下了一碗麵條，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坐在曾經是四人吃飯的四方小桌。


  姐姐在學校，隻有寒暑假才會回家住。


  母親則是時常晚歸的，最近更是沒有一點遮掩了。出門時會打扮的很年輕，心情似乎也莫名的變好了。如果哪天晚上不歸家，她就會在頭一天對蘇苗苗稍微和氣一點。蘇苗苗對此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了，她知道母親的命運現在依舊在沿著上一世的軌跡走，母親和她當知青時的情人林誌重逢了。蘇苗苗知道母親注定還是會被拋棄，但是她希望母親能夠優雅的離開，能夠過好自己的餘生。


  那碗麵條味道很辣，蘇苗苗吃得滿頭大汗，她感覺自己連心都熱起來了。喜歡吃辣也是父親走後蘇苗苗的飲食習慣了，因為隻有這樣她才感覺自己被溫暖包裹著。


  蘇苗苗收拾好一切後，決定還是看一會兒書。就在這個時候，蒙美麗敲門了。


  “苗苗，開門！我是你蒙姨。”隨著敲門聲一起響起的還有來人的自我介紹。


  蘇苗苗忙將書順手放在了床上，跑去開門。


  “苗苗你在幹什麽？怎麽不開燈？”


  其實屋子還不算黑，而且蘇苗苗的臥室是陽台隔離出來的，采光也不錯，所以她看書時還感覺不到光線暗了。


  “蒙姨有事嗎?”蘇苗苗打開白織燈，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快到晚上八點了。


  “苗苗，是這樣的。我想如果你這段時間沒什麽事情，不如來蒙姨的包子鋪幫忙。”蒙美麗有點彪悍的胖臉居然有點害羞的紅暈，但是她的目光真誠的直視著蘇苗苗的表情。”放心!蒙姨不會虧了你。”


  蘇苗苗什麽也不說，就是將自己的頭伏在蒙美麗的肩上，悶悶地回答：“好！”


  蘇苗苗一直是個聰明而敏感的人。她知道母親的行徑已經在左鄰右舍造成了不良影響，看熱烈四處打聽的有之，同情但是又冷眼旁觀的有之，真心愛護並施以幫助的有之。蒙美麗的家庭，許願的家庭就是後者。蘇苗苗不是個清高的人，也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而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是個和她父親一樣的人。


  從此蘇苗苗每天早上很早就起床去蒙美麗的包子鋪去幫忙。因為包子鋪隻做早晨和中午的生意，蘇苗苗就每天晚飯前幫鄰居家的孩子輔導功課。


  蒙美麗怕蘇苗苗休息不好，勸蘇苗苗每天早上七點後再去，蘇苗苗拒絕了。因為王蒙現在每天訓練任務很重，他要在畢業前代表學校參加蓉城的全民運動會，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幫助蒙美麗夫妻。蘇苗苗已經和李微瀾很久沒有打個照麵了，屋子裏冷清清的，還不如來店裏舒服。


  “苗苗，歇一會兒吧。”早餐高峰期過後，蒙美麗倒了一杯水給蘇苗苗。“謝謝蒙姨！”蘇苗苗放下手中的抹布，一手接過杯子，一手將汗濕的碎發夾在了耳後。


  蒙美麗將蘇苗苗拉下坐在板凳上，有點憂心的看著蘇苗苗小口地喝著水。水是溫熱的，入口就像山泉一般有點微甜。蘇苗苗像個孩子一樣慢慢砸吧著嘴。


  “蒙姨，這水真好喝!”


  “苗苗，你爸爸和你王叔是好朋友，你又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你是個好孩子。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們，一定要告訴我們。”


  “蒙姨您放心！我爸撫恤金下來的時候，許叔叔已經找律師把一切厘清了。我媽就是再不喜歡我，她也不敢觸犯法律。”蘇苗苗毫不遮掩的告訴蒙美麗，她已經不想為母親遮掩了，也沒有必要為母親遮掩了。因為母親已經有五天沒有回家了，這已經是老區桂花巷盡人皆知的事了。蘇苗苗知道母親還在上班，隻是她的情人住在新區，他們現在經常約會。當蘇苗苗拿到錄取通知書時，是王蒙家和許願家像親人一樣陪伴著她。那個時候她想，如果母親不再要她了，她還是放下母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