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七十二）胡奶奶的秘密
胡奶奶似乎有點氣呼呼的樣子，她被許願扶著走進了客廳，胡達在身後無辜的跟著，還衝陸時彥可憐巴巴的看兩眼。
“怎麽啦？”陸時彥拉著他輕聲問。
胡達朝前麵兩人的背影努努嘴，輕聲含糊說：“等會兒再說！”
沈碧雲在廚房聽到胡奶奶的聲音就回到了客廳。
“薑姨，什麽事情惹您老人家生氣啦？”沈碧雲也看到薑越，也就是胡奶奶不高興的神情。
胡奶奶緩緩情緒說：“還不是臭小子和外人聯合欺負我老婆子。”許願在旁邊安撫著胡奶奶，“奶奶，您別生氣！胡達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諒他吧。”
此時蘇苗苗也走出茶室和胡奶奶打招呼，於是胡奶奶拍拍許願的手，“你也別陪我了，過去和你的朋友說說話，我和沈教授說會兒話。”
於是四人又回到茶室，他們沒有看到胡奶奶頑皮地對沈碧雲眨眨眼。胡奶奶真是為自己的孫子操碎了心，今天生孫子的氣也隻是借題發揮而已。
“胡子，究竟是什麽事？”一坐下來，陸時彥就迫不及待地問胡達。
胡達喝口水，很苦惱地說：“時彥哥，我也不知道我奶奶反應這麽大啊。事情是這樣的，我和許願到家的時候，那個丁館長也在我們家，當時兩個人在爭執什麽燕飛，什麽黃玉臥羊，我一聽和我母親有關係啊，所以就問奶奶，母親是不是有這個陪嫁···”胡達說道這裏尷尬的撓了撓頭不吭聲了，許願就生氣的接著說，“還好意思說呢！胡奶奶當時就把杯子摔在他身上了，那個丁館長也不是好東西，當時還高興的笑，所以胡奶奶就提著拐杖要打他，把他攆出門，我們就直接到這來了。”
陸時彥和蘇苗苗聽到這裏，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胡達。
陸時彥歎口氣說：“胡子，你就不能等對方走了再問？”
“我···我當時一聽到我母親的名字就昏頭了。”胡達有點痛苦地說，“我不知道奶奶為什麽不喜歡我母親，我···我就是想知道原因。而且他們倆當時才生了我，怎麽就死了？難道我是個不吉利的人嗎？”
許願從沒有看到過這麽脆弱的胡達，她又是兼具男孩子豪爽女孩子細膩情感的人，她當時就將胡達抱住安慰道：“別胡思亂想，胡奶奶不是真生你的氣。都怪那個討厭的丁館長，和你沒關係。”
陸時彥和蘇苗苗看著兩人，悄悄退出了茶室。但當他們走出來時，看見胡奶奶躲在門邊，兩人沒有說什麽，胡奶奶縮著脖子笑了一下，和他們一起進了客廳，客廳裏沈碧雲好笑的看著偷聽被抓包的胡奶奶。
“時彥，胡達和你不一樣。你是行動派，胡達就是嘴上咋呼的厲害，真做起來就畏首畏尾的，所以隻有我老人家費點心了。”胡奶奶為自己剛才的行為解釋道。
陸時彥認真的看著胡奶奶，沉凝了一下說：“胡奶奶，我能理解，但是我忘不掉胡達小時候總是給我說，他想讓我媽媽也做他的媽媽，哪怕不住在一起，哪怕很忙沒有空關心他，他也願意。不像他的媽媽隻是一副畫像，隻有名字，其他一無所知。我覺得，您應該告訴他真相。”
胡奶奶聽到這話，突然慌了，顯得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
“時彥，你太過了。”沈碧雲不讚同的大聲斥責兒子。
胡奶奶用手勢製止了沈碧雲的話，抬起頭很疲勞，也很蒼老的樣子，“碧雲，不要怪孩子。時彥說得對，我這樣瞞著，自己痛苦，孩子也會痛苦。”胡奶奶接著就像下定決心一樣，“我怎麽攤上這麽不負責的兒子和兒媳啊，我不能因為他們把大家陷在痛苦中。好，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吃飯！小段已經將飯菜端上桌了。”胡奶奶說完就站起來先往飯廳走，沈碧雲也跟在後麵。
陸時彥佩服的看著老人極力挺直的後背，在她做出要將隱瞞近三十年的秘密告訴孫子時，她似乎看開了，眼前是一片明朗。
“我們去喊許願和胡達吧。”蘇苗苗正要往茶室去，發現自己的褲腳被雪兒抱住了，“咦，雪兒，你什麽時候過來的？陸時彥···”
“行，我去！”陸時彥笑著去做“壞人”了。
午飯後，胡奶奶似乎急著回家休息，胡達也隻好收了想繼續留下來陪許願的心，許願要回學院，蘇苗苗自然要一起走，所以這一次提前結束的約會被陸時彥記在了胡達的頭上。陸時彥知道胡奶奶為什麽急著回去，她老人家就是個急性子，一旦決定的事情恨不能馬上去辦。
胡達提著小心陪奶奶回家，就怕奶奶又對他生氣，他自己就是被奶奶的拐杖打幾下也無所謂，奶奶要是生氣把身體氣壞了，自己才心痛。
回到家以後，胡奶奶直接打開兒子兒媳的房間，這裏有胡達父母的大幅照片，栩栩如生，但終究不能代替真人，小時候的胡達每次被人問到自己的父母都會在這裏偷偷地哭上一會兒。
胡奶奶在房間裏看了一圈，指著衣櫃的一個角落說：“每次你會偷偷的躲在那裏哭，害怕我找到你責備你，還將窗簾拉過來遮住自己。”
胡達“嘿嘿”笑兩聲，“原來您全知道啊，但是您就是不揭穿我，都是等我哭過了，自己出來。”
胡奶奶走出門，但是沒再像以前一樣將門拉上。胡達跟著奶奶一起來到了書房。
胡家的書房透著古色古香的典雅，熏香油墨香淡淡的縈繞在整個房間裏，在這裏會讓人感覺隨時會走出一位古裝仕女，或是旗袍美女。
“來，坐這裏奶奶有話要對你說。”胡奶奶坐在一張鋪了墊子的紅色木椅上，然後將孫子招呼到身邊。
胡達忐忑激動地坐到奶奶的身邊，他知道奶奶將要告訴自己一個隱瞞多年的故事，他的心中一直就有一種感覺，這個故事是令人痛苦的，備受折磨的。
“你的父母是青梅竹馬的戀人，我們兩家的家境相同，所以你母親家並不同意他們的婚事。當時燕家是打算將你母親燕飛嫁給一個在印刷廠的工人，因為對方成分好。燕家還安排了兩人相看，你母親為了和你父親見麵就假意同意相看來往，但是每次都是借機和你父親相會，後來讓家裏人知道後，就逼她嫁給那個工人，誰知道兩個人就偷跑出去，生米煮成熟飯，回來後燕家不得不同意他們的婚事。那時我們的日子雖然不太安穩，但小兩口總能苦中作樂，直到有一天，你母親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後，小兩口的臉上就籠罩著一層憂鬱與痛苦，那時你母親剛剛有你，我以為是你母親在孕期中情緒波動太大，就時常提醒你父親要照顧燕飛的情緒。當你能在你母親肚子裏動的時候，家裏才有了笑聲，家裏的情況也在慢慢好轉。你是順產，我們把燕飛送到醫院不久，你就呱呱墜地了。你白白胖胖，又愛笑，我們一家人圍著你就是最快樂的時光。嗬嗬！現在想起我還感覺在眼前。”胡奶奶說到這裏，忍不住笑了兩聲，端著杯子潤了潤喉嚨，臉色一沉，接著往下說：“誰知道在你三個月大的時候，他們兩個···這兩個不孝的兒女卻···卻雙雙離去，你父母是跳下芒山的。”芒山？胡達知道蓉城的芒山，但是奶奶又是怎麽知道父母是自殺的呢？胡達的腦海裏沒有父母的印象，隻有奶奶辛苦養大自己的記憶，他看胡奶奶老淚縱橫，白發和皺紋裏都是多年艱辛的印跡，對真相的追求已經沒有太大的欲望了。他趴在胡奶奶瘦瘦的膝頭上說：“奶奶，我不想聽了。我有您就夠了！”
胡奶奶用布滿皺紋的手撫摸著胡達的卷發說：“你母親給你取了一個小名，叫陽陽，希望你生活得陽光，但是我從不叫你的小名。”胡奶奶說到這裏，想到燕飛，那也曾是一個很陽光的女子，卻被一個惡人給毀了。
“胡達，你必須聽！因為造成你父母死亡的人，我們不能放過。”
胡達愣愣的看著胡奶奶，胡奶奶接著往下說：“在你三個月的時候，有一天你父親對我說，要帶燕飛出去散散心，因為燕飛情緒不太好。當時我想，是該出去散散心，你母親那時的情緒的確又開始不穩定了。誰知道兩天後就傳來他們失足摔死的事情，可憐我一個白發人，抱著繈褓中的嬰兒去認屍，回來時我又在燕飛的首飾盒子裏看到了那封遺書。遺書上說，燕飛因為被那個印刷廠的工人侮辱，日夜煎熬，覺得自己的愛情不再純潔，對不起你父親，又因為當時懷上了你，她隻能殘喘多活些日子，直到在你三個月的時候，她才把自己計劃了一年的打算實施了。我那傻兒子，你的父親，不但沒有勸住你母親，還追隨她而去。”
胡奶奶說完歎口氣，似乎已經精疲力盡了，“這麽多年我怨你母親，也怨你父親，這就是兩個自私的人。但是我的心裏又多麽的疼他們啊···現在我隻恨害你母親的人···”
胡達沒想到父母的故事是這樣的，他的心中五味雜陳，那是自己的父母他無法去說什麽，但在他的心裏也讚成奶奶的說法，“那個人是誰？我母親的遺書還在嗎？”
“那人叫蘇明，但是你母親出事後我去找這個人時，他早已經離開了，沒有人知道在哪裏。關於你母親的遺書···”胡奶奶說到這裏，躲避著胡達的眼神說：“我當時太生氣了，一把給撕碎了，還把你母親陪嫁的首飾盒給摔了，把她所有東西都摔了，那個宋代的黃玉臥羊也摔碎了。”
“黃玉臥羊？”胡達這才想起還有“黃玉臥羊”的事，“那被摔碎的碎玉呢？”
胡奶奶囁嚅著說：“我···我把它們，全部泡在魚缸裏了。”
“啊！···”胡達愣了一下，接著指指客廳的方向，“就是靠門邊的那個大魚缸裏？”
胡達沒想到奶奶在四五十歲的時候，生起氣來這麽孩子氣。
“當時環境不穩定，家裏隨時有人來，我也不敢聲張，就是找蘇明也是偷偷摸摸的。”胡奶奶抱怨道，“現在過去快三十年了，更難找了，我要帶著遺憾走了。”
胡達安慰胡奶奶說：“奶奶，不許這樣說！隻要這個人還活著，我一定將他找出來。”
胡達安撫著老人，老人大概將壓在心裏近三十年的秘密傾訴出來，心裏一下子放鬆了，很快就睡著了。
胡達來到客廳，看著門口的大魚缸，這個魚缸裏的假山石和鵝卵石上已經有很多的青苔了，有細細的綠色水草在跳舞，魚缸裏麵有很多孔雀魚，還是許願買來放進去的，在那之前似乎很久沒養過魚了，當時清理的時候是有一些石頭，但是真沒有注意會有像羊頭一樣的玉雕。胡達把手伸到水邊又縮了回來，他心裏覺得什麽宋代的黃玉臥羊其實一點也不重要，至於那個蘇明，他一定會把他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