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幹醋（4）
仁航醫院的VIP3室短暫地充當了日料店後會恢複了原貌。昊昊因為隻能以流質滴液的方式進食，嘴裏總覺得缺了什麽味道，多少有些沮喪。唐琬吃的最少，也最快，她知道昊昊雖然懂事地讓他們吃晚飯，但也不過是孩子，總有孩子的寂寞。
蕭琰本該是第一個回到昊昊身前的男人，沒想他卻做了第二。看著她恬靜的背影，昊昊恢複的笑容，蕭琰在這一瞬間略是失神。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的出現是他每天都期盼的事。如果，哪一天，她不在，他想自己會生出悵然若失的思緒吧。
“蕭少，能否單獨說些話。”
他沒有發現江承遠站在自己身後，隻是完全沉浸在眼前這一幕中。回過神的時候，江承遠已經從身後到了肩旁。他顯然有些不樂意，低聲道：“什麽事？”
“我們出去說。”
陸以衡本要進來，不想聽到江承遠要邀蕭琰單獨談事，於是知趣地說道：“外麵給你們倆。我就陪陪昊昊，還有我家琬琬。”
話音一落，蕭琰冷凜的目光瞪他一眼。
陸以衡趁機搡他一下，故意仰頭朝江承遠說道：“免得別人認為我這浪子律師配不了琬琬。”
江承遠微有些尷尬，見蕭琰應了他的邀請也就沒有再糾結於此，與他一道到了外頭，壓低聲道：“蕭少，你有替昊昊做定期檢查嗎？”
蕭琰眉眼間的幸福倏然間拂得一幹二淨，半蹙起來：“暫時沒有。”
“我建議還是從小觀測的比較好。”
“這是我的事。”
“他是蕭宇的兒子，我擔心他……不管怎麽說，現代醫學已經能做到比較準確地檢測了。”
“不需要你提醒我。”
蕭琰的臉龐平靜淡然，江承遠焦急的模樣反而更像是昊昊的父親一般。
“好，那你自己呢？”
“我？我很好，你覺得我像生病的樣子嗎？”蕭琰邊說邊走到窗前，望著仁航醫院外忙碌的人，即使到了夜晚，華燈已上的時間，仍舊有陸續進入醫院的人，有些能走，有些隻能躺在救護車的擔架上。他半暝了下眼眸，也許有一天，他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個。人，無法贏的一件事，就是命運。
無論他是富可敵國，還是窮苦露宿，他的終點都逃不過一個死字。隻是，或許，這個終點就在眼前。
“蕭少，作為一個醫生，我真的希望，你能更重視自己的身體。”
“嗬。”他竟不知如何答對方。
“你母親，你哥那時候也很健康。”江承遠是真的沒有給他任何忘卻過去的機會，蕭琰不禁心緒雜亂，脫口而出：“他們都是我害死的。”
“我不是這意思，你知道我其實，其實是關心你。”
“夠了。”蕭琰手插在口袋中，遮掩起自己內心的慌亂，繼續看著外麵救護車紅藍的燈光。時光流逝，這包袱一直壓在自己身上，未曾半點減弱。
“你完全可以對外澄清所有的事，不必要背負這些本不屬於你的罪名。”江承遠輕拍了下蕭琰的肩膀，蕭琰唇角微勾，那弧度就似天上淺淡的新月，“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可是……”
“承遠。”這是他今晚第一次這麽熟絡地稱呼江承遠，很久之前，他都是這般稱呼麵前的男人。
“蕭琰，你一手讓蕭氏帝國變得輝煌，你該對這個帝國裏所有的人負責，而不是這樣邊擴充，邊聽天由命。”
“你想多了。我真沒事。另外，我已經讓人去找弟弟了。”
“有希望嗎？”
蕭琰輕點了下頭，江承遠似乎如釋重負，“那就好。對了，過幾天就是蕭宇的忌辰，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想去祭拜蕭宇。”
“沒問題。”
“我先走了。”江承遠望了眼內間，淡笑道：“你喜歡唐琬？”
蕭琰一愣，沒想到江承遠會提這話。他沒法脫口而出“不喜歡”，竟呆愣地站在原處，引得江辰遠更深的笑意，“早點結束和靳萱的婚姻，不然，對唐琬不公平。”
“你想多了。”
“有沒有想多，你比我更清楚。”
“那你……”
蕭琰說出口後，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打自招，江承遠聳了下肩：“你知道，我心裏隻有一個人。”
“嗬。”蕭琰握了空拳遮掩住自己的尷尬好笑。
他真有些莫名其妙，明明知道江承遠是絕然不會喜歡唐琬，卻自從第一次看到他們站一起你說我笑時，就忍不住往那頭想。
“走了。”
江承遠走了，蕭琰轉身打算進內間的時候，發現唐琬站在牆邊，不由嚇了一跳，假作鎮定道：“你怎麽出來了？”
“怎麽？怕我聽到悄悄話啊。”
唐琬昂昂頭，一副吊他胃口的樣子。這樣反而讓蕭琰吃了定心藥，知道他什麽都沒有聽見，隻是碰巧站在了那裏。
“經昊昊小朋友批準，我可以回家了。”
“很敷衍嘛。”
“什麽很敷衍？我剛才和昊昊都講完一個故事了，我答應他明天再來。現在，以衡在裏麵哄他睡覺呢。”唐琬剛邁出一步，又轉過身道：“剛用棉簽幫他濕潤了下嘴唇，你一會兒再看看情況，這房間裏太幹燥了。”
在她麵前，他好似成了個地地道道的傭人，被她呼來喝去的。
“噢，對了，一會兒把你買的高端毛巾給洗幹淨了。”
“你。”
“我什麽，你可是昊昊的爸爸。”唐琬踮起腳強調了下，手則去開門，不想被陸以衡拉了回來：“等等。”
“怎麽了？”
“剛收到信息，樓外有記者。”
“記者？”唐琬重複了一遍。對她而言，記者與她的生活並沒有什麽交集，隻是這VIP3號房的兩個男人卻與記者之間有割舍不斷的關聯。
“那就別走了，和昨晚一樣。”
“你昨晚沒走？”蕭琰剛說完，陸以衡就插嘴問了唐琬，唐琬點點頭：“你還好意思提，昨天還不是因為要等你回來。加上，昊昊昨晚上不太舒服，鬧騰到挺晚，所以就在這兒睡下了。”
“怪不得有這麽一茬子。”陸以衡喃喃自語，朝蕭琰說道：“我看唐琬挺累的，還是早點回去休息。至於記者，老樣子，我做唐琬的男朋友，一定確保任務輕鬆搞定。”
陸以衡的決定聽上去無懈可擊，唐琬剛脫口說“好”，蕭琰冷冷回應：“好什麽？”
“難道不好嗎？”陸以衡在旁裝無知的模樣，心裏卻是暗笑某人今晚是小氣得厲害。先是吃江承遠的醋，現在又吃上自己的了。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麽。就這麽說定了，明天以衡幫我接我哥出院，隨後，我再過來。”
兩人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蕭琰卻成了被告知的對象。
“好了，皇帝陛下，我們先走了。”陸以衡入戲很快，唐琬瞟了眼蕭琰，兩人速度地離開了VIP3房，留下蕭琰獨自一人生起了悶氣。
“我說，我們把他一個人扔裏麵是不是不太好？”陸以衡拉著唐琬的手，在VIP樓的走廊裏信步而行，唐琬四下打量周圍，目光所能探及的地方，沒有一個在窺視他們的人影，隻有往來的幾名特別護士在走廊內穿梭。
“哪有什麽記者？”唐琬甩開陸以衡的手，質問對方。陸以衡狡黠一笑：“我不就是見你累。所以想救你出來嘛。”
“你呀。滿腦子都是鬼點子。”
“我是律師呐。”陸以衡攤攤手。
唐琬也的確是累了，一天的奔波使得困乏的瞌睡蟲提早爬上了身，待到上了陸以衡的車，不到兩分鍾的功夫就進入了夢鄉。
然而，當陸以衡離開醫院大門的時候，西麵竟然映出個拚命偷拍照片的人來。隻見那人朝著自己車子拍了好些照片，發現自己蹤跡暴露，迅速跳上一輛小型麵包車。
陸以衡來不及細想，一腳油門踩了上去，車子推背似地奔了出去。睡夢中的唐琬一下清醒了大半：“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你最好拉著扶手，那人偷拍了我們的照片！我必須追上他。”
唐琬沒有預料到，竟然真的會有人跟蹤他們：“記者嗎？”
“不像！”
陸以衡沒有更多的時間去回答問題，隻是集中精神追那輛小轎車。雖然道路狹窄，但陸以衡的車技是非常得好，瞅著一個機會，陸以衡的車就像是特技車隊的車子，嘩地一下，漂移到了麵包車前，猛得一下踩了刹車，攔住了麵包車的去路。麵包車因為害怕撞上這輛豪車，本能地踩了刹車，座位前排的兩人齊齊撞了下玻璃。
“把照相機給我。”陸以衡下了車，朝那兩人說道。
麵包車的司機率先鑽了出來，佯作毫不知情，朝他道：“我他媽開個車，你攔我車頭幹嘛？你有錢呐，炫富呐！”
“你！把相機給我！”
陸以衡朝著副駕駛的人喊道，隻見那人也不含糊，從座位上下了車，手放在身後，好似在掩飾那隻剛拍攝了兩人的照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