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第二節
書接上回
佟鳳來飽讀詩書，在奉天城雖然小有名氣，但靠賣書畫為生，日子過得緊緊巴巴。他有心接手李成山水畫，手頭又沒那麽多錢，隻能從收藏的字畫中挑揀幾幅掛在櫃上，想賣了換成錢，再收李成山水畫。
黃安仁見佟鳳來進屋後一直一言不發，隻將眼神擱在牆上懸掛的李成山水畫上，知他意思，又不便挑明。於是招呼道：“居士；喝茶。”
“嗯。”佟鳳來答應著，端起麵前粉彩鳥鳳茶碗，吱流了一口茶水，咂咂嘴皮回味道：“黃掌櫃；你這茶不錯，想來可是烏龍茶？”
“居士說得沒錯。”黃安仁對佟鳳來道：“喝烏龍茶有講究。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膚清，六碗通神靈，七碗不喝也覺兩腋清風生。
“說得極是。這叫好碗配好茶，喝著好茶賞好畫。”佟鳳來又吱流了一口茶水，拿眼神掃著李成山水畫。
黃安仁不動聲色地對佟鳳來道：“畫跟世上一樣多姿多彩，有興趣的喜歡，沒興趣的當廢紙還嫌礙事。”
“是這個理。”佟鳳來把話鋒轉入正題道：“黃掌櫃，我聽說你想把這幅畫轉讓出手，不知我有沒有緣接手？。”
黃安仁道“有緣收藏，無緣路過。既然居士看得上眼，這畫幅就歸你。”
佟鳳來道：“過幾天我才能把銀票拿來。”
“好說。”黃安仁爽快的從牆上取下李成山水畫，卷了卷，遞到佟鳳來手中。
站在旁邊的侯允瞅著李成山水畫，心裏有股子說不出的滋味。他似打趣似找茬地對黃安仁道：“黃掌櫃；你通曉世事，眼力超凡脫俗，家裏寶貝無數，隨便出手一樣，就能發一筆不小的財，是我輩所不能比的。”
“咱們是來看賽腳，不是來討論眼拙。”呂福祥已等不及了，對黃安仁道：“天眼瞅著暗下來了，是不是可以開始賽腳？”
“別急；急了就品不出滋味來，隻能是湊熱鬧。”黃安仁笑著臉，使食指關節在桌上輕輕敲了三下，隻聽屋外鞭炮齊鳴，滿天星，穿天猴將天空熏染得五彩斑斕，真是火樹銀花，爭奇鬥豔，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煙火氣味。熱熱鬧鬧中，正堂門窗全和三道院大門全大敞開來。
屋裏的人被猛然湧進來的冷氣襲得連連打噴嚏，幾個噴嚏打得人神清氣爽，微感寒意，忙從衣帽架上取下棉袍暖帽，穿戴在身，免得著涼感冒。
此時；天打盹，地就寢，漫天飄舞的雪不知何時停歇了，院子裏一片銀裝素裹。廊子上懸掛的大紅燈籠在雪地裏散發著柔和亮光，給人帶來寧靜舒適之感，
佟鳳來將屁股下坐的椅子挪到正堂門口，睜著一雙傲慢的眼睛看見廊子上除幾盞隨風搖曳的燈籠外，沒什麽特別之處。他剛想張口問，就聽黃安仁道：“諸位，這次咱們變個法子賽腳，不排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葵，也不必出屋，大夥隻坐到窗戶前、門口就行。”
眾人聽黃安仁一說，趕緊挪動椅子，誰也沒留意巧娘是什麽時候站在廊子上的。巧娘著一身黑衣黑褲，不過襟邊和袖口處繡著亮眼的龍鳳飛舞。腳套一雙黑色蓮鞋，鞋口同樣繡著龍鳳飛舞。頭發梳得光光溜溜，盤著極為講究的盤疊螺髻，插著金鑲玉步搖。
巧娘站在廊子黑暗處，穿的是緬襠棉褲。棉褲褲腿肥大，她就從膝蓋順著腳踝，貼著腿型裹得平平整整，愈發顯得腳小，如錐子一般戳在地上，給人感覺像霧像風又像鬼。
呂福祥是第一個看見巧娘的，眼神就再也沒移開過她。
侯允冷眼瞅著巧娘，打心眼裏覺得她一身打扮邪性，至於咋邪性說不上來，反正就是邪性，看了第一眼絕不想再看第二眼。
黃安仁朝巧娘微微點了一下頭，巧娘心領神會，一閃身不見了影，如鬼魅一般。緊接著走出六位俏生生女子。女子各個娉娉婷婷，邁著盈盈蓮步，到正堂前俏然一立，婀娜的雙腳錯著步子，左轉一圈，右轉一圈，體態輕盈，如行雲流水，荷花滴露，勾搭著大夥眼神，引得各種驚呼、驚叫、驚歎！
喬顯卿眼尖，認出這些女子是丫頭梨花、杏花、小草及黃家做雜活的婢子。這些女子
她們各個打扮得嬌豔動人，大少奶奶鄭淑芬壓場走在後麵，邁著盈盈蓮步，襲得大夥的眼睛快不夠使了，隻有朱翊恒一個人坐在一旁，花崗岩一般的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不知是口味高還是為了顯口味高，反正不吭不哈不言不語，誰也不搭理。其他人則瞪大眼珠子，不敢眨一下，恐一眨眼，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就會消失視線之外，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時；廊子兩旁各站出身穿淡紫、豆綠、淺紅、嫩黃連袖大襟衣褲的女子。四位女子手裏拿著笤帚挑起地上積雪，隨著積雪飛揚，露出一溜不寬，不窄，不彎，不斜的筆直青石板小道，小道一直延伸到正堂台階下。未等大夥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見西廂房門簾一挑，白鳳嬌著一身杏黃色裙褂，外披紅緞麵大鬥篷，緩緩走出屋，俏生生的站在廊子上。
白鳳嬌略施粉黛，梳著高高的淩雲髻，上插碧綠龍鳳釵，婀娜多姿，一笑一顰，惹得大夥眼珠子差點蹦出眼眶，卻獨獨不見她那雙腳。
眾人，包括從不拿正眼看人的佟鳳來，屁股不由自主離開椅子，站起身，怎麽走出正堂下的台階不知道，站在雪地裏，伸長脖子鉚足勁地瞅著，終於盼到白鳳嬌邁著盈盈蓮步走下廊子。
不知誰驚呼：“快看；三少奶奶穿的是金鞋。”
“俺還是頭一回開眼看見金鞋，真稀罕人。”劉慶卓粗著嗓門，興奮得變聲變調，上前兩步，想看清楚白鳳嬌腳上穿的是不是純金的鞋。
眾人跟著劉慶卓把白鳳嬌團團圍住。
白鳳嬌美滋滋的在人圈裏，左一步，右一步，跟著並頭並跟，賣勁的提臀甩胯走一字步，每一腳落下，青石地磚上就留下個一個雪白的腳印，直至正堂階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