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佳人贈神器
宗炳不僅是琴聖,也是畫聖,世稱琴畫雙絕,更兼其以畫入道,自創武學“山河大寫意”,於武道一途排名江左十大宗師之五,才華一時無兩,兼且品行高潔,卓爾不群,實乃士族子弟中不可多得的人物,深受時人讚譽。
對於宗炳,馮玄心中是一萬個欽佩:一生沒有出仕,卻深得太祖敬重,別的不說,遊山玩水都由朝廷出資,這已不是普通士族能有的待遇。
再者說,這世上名士如過江之鯽,又有幾個像他一樣,能跟皇帝互贈禮物——宗炳曾送太祖一幅畫,太祖回贈以犀骨麈塵一柄。
而馮玄最佩服宗炳的地方,是他的“白蓮社”成員身份——慧遠法師於廬山結社,率弟子123人開演佛法,兼講儒、道,發大願將西域佛法與中土儒、道二脈融合,而宗炳就是123人之一。
師父曾對馮玄說,這是莫大的功德。
但宗炳的後人,卻沒那麽讓人瞧得起了。
宗炳生前,五個兒子還能循規蹈矩安貧樂道,但宗炳一死,五子立馬出來求官,靠著宗炳餘蔭,宗氏五子在當朝居然皆能得寵。
但這種父死即改其誌的行為,別說外人,就連他們身在官場的叔父都看不順眼。
這宗綺看起來形容可親,但既是宗炳五子之一,其德行也頗讓馮玄不齒。
好在,宗綺的臉還沒厚到開口要琴的地步,他其實隻想借琴一觀,最多一日後便歸還。
馮玄倒也沒有吝嗇到不借,隻是讓他立了個字據,便將“號鍾”交給了他。
看著宗綺歡天喜地而去,馮玄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夫子湊上前來,小聲道:“小先生對這位宗少文之子有些提防?”
他將馮玄拉到一邊,勸道:“據說此人在京城頗為清貴,或者可憑借他趕走劉氏。”
夫子的話外之意再明白不過,馮玄聽了卻搖了搖頭。
“為何?”夫子不解。
馮玄輕哼一聲,“望之不似好人。”
耽擱良久,張承終於走上擂台,宣布鬥琴比賽的贏家。
他磨磨唧唧半天,說了許多廢話,最終卻不得不宣布馮玄勝出半籌。
其實按照劉氏的想法,是要硬判劉明勝出的,但張承深知三元觀在邊民心中的地位,擔心激起民變,橫豎第二場馮玄也死定了,也就無所謂輸贏。
緊接著,縣長楊蘇宣布第二場武鬥於兩刻鍾後開始。
張承回到看台,宗綺正抱著號鍾如癡如醉。
“宗君,此乃號鍾?”張承心底冷笑,麵上卻是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
“自然是號鍾,隻能是號鍾。”宗綺答道。
“那位小道士,將號鍾送給了你?”
“這等絕世好琴,他豈肯送人,借我一日,明日歸還。”宗綺的語氣滿是不舍。
張承的笑終於現於臉上,“先生可想長保此琴?”
宗綺一怔,麵色沉了下去。
“小道士若是今日就死了,也就不用還了。”張承笑得越發誠懇。
宗綺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再說話。
張承笑而不語,看向擂台,等著比鬥的兩人上場。
馮玄將一件軟甲套進襦衫裏,紮好袖口,靜坐養氣。
石中人沒有說錯,截氣指是靠養的——打通全部足經不過三天,他已能明顯感覺到九條經脈中的真元又壯大了三分。
他稍稍動念,腳趾上三處穴位就像有什麽東西急欲衝撞而出。馮玄很清楚,一旦真元衝破這三處穴位,隻需將腳趾對準對手身上對應的穴位戳去,立時就能重創對方。
這就是截氣指在腳上的功夫,也是青雲步的兩種運用之一。
他拿石中人練了三天,雖然無法對石中人產生作用,卻對此很有信心。
閉著眼,他對周遭一切感應無比清晰,誰在說什麽,誰在什麽位置,誰走去了什麽方位他一清二楚,這也是體內真元流轉帶來的便利。
正得意,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聲低喚,“小先生醒醒。”
聲音輕柔甜美,卻把馮玄嚇了一跳,心中的得意煙消雲散。
唔,被打臉了。
睜眼,便看見宋小娘子怯生生地站在麵前,手裏還提著個包袱。
宋天佑行了一禮,道:“小先生,借一步說話。”
馮玄見她神情鄭重,心想必有要事,便將她帶到僻靜處。
“可是你娘有話要對我說?”
宋天佑將手中包袱遞給了他,道:“娘說,劉明對你已起了必殺之心。”
盡管早有準備,聽到這話馮玄心裏仍是一緊,“她怎麽知道?”
“娘說,讓你不要問,這消息千真萬確,隻望小先生不要大意。”
說著,宋天佑解開包袱,從裏麵拿出一對護臂來。
這護臂從肘到腕,通體為銀白二色,看不出什麽材質,但紋樣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此乃我宋家祖傳的一副鎧甲,如今隻剩這一對護臂,娘說,此物防禦奇高,無論是武功還是法術,五品之下,無法擊穿這護臂。”
“高出五品呢?”馮玄好奇地問。
宋天佑掩嘴一笑,“小先生就愛說笑,娘早就猜到你會說些不正經的話,她說若是高出五品,就看你平日拜神時是否誠心了。”
馮玄聳聳肩,覺得宋蘆兒這話甚是對味——生死之事哪由得自己,看開一些就是了。不過宋蘆兒祖上三代都居於五鳳鎮,她家到底是哪代出過將軍,這倒是頗值得思量的事。
看來宋嫂的潑辣,大抵是祖傳的了。
兩人正說著話,擂台上響起了鼓聲。
武比開始了。
馮玄本想從宋天佑口中套一套他們家祖上的事,但顯然已經沒有時間,隻得謝過宋小娘子,將護臂戴好,走上了台。
那邊出現在的擂台上的,倒確實是劉明,沒有換人。
楊蘇簡單地說了下規則,就是沒有規則——除了用毒和暗器,一切手段都是合規的。
楊蘇下台後,馮玄走到擂台一角,開始脫鞋。
全場都眼睜睜看著他脫鞋,然後看著他脫襪子,最後看見了他尚且白皙的雙腳。
劉明眼角使勁抽抽。
全場的人眼角都在抽抽——小先生這是要作甚?
把鞋和襪子扔到一旁,馮玄意識到四周目光有異,羞恥感頓時滿格,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我的功夫在腳上。”
台上,張承的眼角也抽了抽。
張氏也有家傳武學,乃是一門內家功夫,他自小也內外兼修,於武學一途見多識廣,除了輕功、步法,還真沒聽過在腳上的功夫。
難不成這小道士剛上台就打定了要跑的主意?
他就不怕遺笑天下?
幾乎所有人的想法都跟他近似——看來這小道士,是打算打不過就逃。
馮玄注意到了眾人神色,心裏頓感委屈,心想功夫在腳上怎麽了,我都不怕脫鞋你們還怕看麽。
那邊,甲胄齊全的劉明輕彈手中長劍,嘲笑道:“你的兵器呢?”
“我沒兵器。”馮玄老老實實地攤開手。
“你可以選一把。”劉明指著台下的兵器架,冷笑不止,“我等你選好。”
馮玄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的腳就是兵器。”
這話是那天石中人說的,他照原樣抄了過來,但劉明一聽這話,頓時怒意上臉。
“哼,不知好歹的東西!”
“你才是東西。”馮玄回罵。
“我不是東西!”劉明怒極。
台下哄然大笑。
劉明死死地咬著牙幫子,半晌後才一字一句地道:“你有沒有想過,活著走下擂台?”
馮玄兩手一攤,坦白道:“我沒想過。”
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