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蕭道成的憂慮
“你不是馮玄！”
黑衣人發現這個真相時，陳甫一家人已全都下到了洞中。
他們謀殺不成，本想脫身而去，卻發現情報中不過六七品境界的馮玄，他們竟打不過。那廝揮著一柄羽扇，竟似在逗他們玩，還不肯讓他們走！
即便情報錯得再離譜，馮玄也不至於能將一名二品大能，兩名三品高手打著玩兒。
所以，他必定不是馮玄。
馮玄搖了搖頭，笑道：“若我是馮玄，今晚就被你們算死了，謀殺陳甫一家，讓馮玄與朝廷不死不休，最終不得不投入王謝門下，求你們庇護，這手段，雖然江湖氣重了些，未免下作，那傻子卻不得不上這個當。”
“你說誰傻子，你才是傻子，你一族譜都是傻子！”洞裏傳來憤憤的聲音。
馮玄重情，在他身邊的人誰都知道，若是陳甫的家人他都不救，他也就不是馮玄了。
“之前他知道陳甫還活著，隻顧得高興，卻忘了活著的陳甫，更易讓蕭道成與他兩敗俱傷，而後他與朝廷再無和解的可能。”
“你們的算計，真狠呐！”馮玄笑道，“這麽歹毒的計策，不似王氏手筆，倒有謝氏的風采，謝揚，你一貫躲在王晉之身後，倒是小瞧了你。”
那身形偏矮的黑衣人聞言一愣。
“士族一貫惜命，今晚你們怎會親自上陣？”
馮玄揮出無數風靈，那些詭異的發光蝴蝶繞著三人盤旋，竟讓他們寸步難行。
“對了！”拿羽扇的馮玄一拍腦門，“那廝的迷香，迷倒了你們派來的十三鷹刺客，所以你們才不得不自己來？”
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馮玄哈哈大笑，對洞中道：“你還是有點用處嘛。”
“廢話！”洞中馮玄懶得與他一般見識。
“你是諸葛先生？”身形最高那人突然驚道，“你必定是諸葛能達！”
馮玄聳聳肩，不置可否。
“怎會是你，你怎會幫那個小道士！”那人不甘地咆哮起來，“我們不需要你去借建木了，不需要，你還不明白麽，檀僧信要來了，你怎麽還不走？”
此時洞中發出信號，所有人已安全撤離，馮玄瞅了瞅洞口，看著三人笑道：“橫豎無聊，教教你們，從一開始，我就不明白你們依仗的是什麽，從這點上來說，你們做得還算滴水不漏，可惜此後你們的計，用得拙劣了些，救起陳甫，將他隨手扔在一家人門口，然後讓人守在那，看馮玄什麽時候來救陳甫回山，你們卻沒想到，你們將陳甫扔在門口的那間草房裏，住著誰。”
“誰……”
“不告訴你。”馮玄一笑，繼續道，“我們去接陳甫時，他跟我們一起回山了，出門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他說我們可以用隱身符咒了。”
“於是我知道，附近有人。”
“我將那人抓住，問出了些事情，他在十三鷹中隻是行走，地位不高，能問的東西不多，卻也足夠了，起碼我知道，蕭道成之所以認定宋氏母女就是十三鷹的人，乃是因為宗綺曾遭到過十三鷹的偷襲，嗯，就是那個，你們知道的，青鷂刺，十三鷹的標誌。”
“所以我才推斷出，如今來到沈黎郡的幾方勢力中，有人請動了十三鷹，於是我用了點不入流的小手段，讓那位行走聽命於我，他回到十三鷹在此處的據點，帶回了馮玄孤身下山，接走陳甫的消息。”
“你看，其實下山的時候我也去了，但那傻子不像你們，到處是後手，他什麽後手都沒有，於是我隻能當當他的後手。”
“啊！”馮玄一拍腦門，道，“忘了告訴你們，你們之所以會選今晚行動，也是那位行走的功勞，先前我讓他帶回去的消息中，有那麽幾句毫無意義，聽著像碎嘴子的話，其實隻是一種言咒，會在不知不覺中讓你們下意識選擇今晚行動，而且一定會選調虎離山這種老掉牙的計策。”
“要不然，我們就會跟蕭道成對上了，那太麻煩，對吧，還好你們替我們解決了這個麻煩，真是太感謝了！”
馮玄說完，竟衝三人抬手一禮，誠意十足。
“算啦，馮守一那廝要我將你們綁在此處留給蕭道成，想想還是不妥，王謝一等士族，是要臉麵的，對吧。”馮玄揮動羽扇，狂風陡起，將三人卷著，撞破屋頂，飛入漆黑的雨夜中，無影無蹤。
做完這些，馮玄才看了眼那洞穴，收起羽扇，身形虛化，終至徹底消失。
他走後不久，那一人大小的洞口便緩緩合攏，就連地上原本鋪著的厚厚石板，也恢複了原樣，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
昨夜那一場雨，比蕭道成圍捕馮玄那夜稍大一些，而蕭道成麵對的敵人，也比那夜更強一些，但他的損失卻比那夜更少。
那夜他沒算盡對手，準備不足，所以損失慘重，然而今夜，他預料的敵人中本就有十三鷹，雖未料到他們會正麵強攻，卻也及時扭轉了局麵，因此不過區區數十人傷亡，他還承受得起。
第二天淩晨，鎮兵冒雨打掃戰場，隨後便將損失報給了他。
因為作戰主力仍是玄衣士和五蠻衛，所以他們的損失仍舊最大，戰死三十五人，重傷七人，輕傷不計；而鎮兵因為這兩天都在進行圍殺異人的訓練，而且並非主力，損失也就比那日更小，戰死重傷的，也僅三十來人。
但從這晚的全局來看，蕭道成損失異常慘重。
牢中兩百名鎮兵全被迷暈，陳甫一家被救走，讓他的一切計劃全成了泡影。
勘察牢內的宗綺在現場發現了打鬥痕跡和血跡；在一間偏僻囚室裏還有一名被迷暈的十三鷹刺客，這一切似乎都說明了問題。
十三鷹與救走陳甫一家的人並非同伴，否則，他們不會連十三鷹的刺客一起迷暈，而牢內也不會有打鬥。
綜合所有情報，蕭道成已經猜到是誰救走了陳甫家人，而十三鷹又是聽命於誰了。
阻截宗綺，讓馮玄脫身；將本已被封口的劉氏慫恿著上道門告狀；又借著雨夜突襲監牢，口稱營救陳甫一家，卻潛入牢中意圖謀害，十三鷹背後的人，做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讓馮玄無路可走。
此前，沈攸之曾擔憂過，所以他專門請那些人一起聊了聊，之後他也曾告訴蕭道成他的懷疑，但蕭道成沒接受他的意見。
現在看來，沈攸之是對的。
十三鷹，或者是王謝二族請來的，又或者，他們本就聽命於王謝二族。
二族權勢熏天，若是又手握著一個如此恐怖的組織，絕非朝廷之福。
可他沒有證據，那名十三鷹的刺客醒來後就咬碎口中暗藏藥丸而死，根本沒有給他拷問的機會。
第二天，蕭道成寫了一封拜帖，著人去驛館旁的小院，請王晉之和謝揚過來聊聊。
讓他意外的是，小院人去樓空，王晉之和謝揚已經走了。
他們幹淨利落地離開了城陽縣，而據他派出的偵騎回報，他們一路北上，壓根就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似乎直奔成都而去。
他們，放棄了？
蕭道成與勢家大族打交道亦非一日，他清楚，這些一等士族若是想要一件東西，絕不會輕易放手，此時離開，代表著他們回來時，將會有更淩厲的手段。
於是，他連夜給始興郡公沈慶之寫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