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武侯文章
諸葛先生在第二天趕回了兩百裏外的琅琊郡。劉鳳子在毛容處,等著三日後的地字部行者會晤。
諸葛亮留下的遺作不多,除了《武侯奇門》,便是一些家書,其中最為人稱道的,便是《誡子書》與《誡外甥書》,這些東西諸葛先生早已讀過無數遍,卻沒能從其中發現任何端倪。
秘密當然還得著落在這些遺作上,諸葛先生回到諸葛氏莊園,第一時間便是再次翻開這些書冊,試圖從中找出隻言片語,能幫他探得《武侯奇門》的秘密。
他有一個猜測,卻不敢妄下定論。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不是這個。”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非寧靜無以致遠,也不對啊,這話當沒別的含義。”
諸葛先生一整天都蹲在自己靜室裏,便連雙親那兒的晨昏定省也沒顧得上,倒是他那位老父諸葛嗣著奴婢來過看過他好幾回,看看他的寶貝獨子又在發什麽瘋,竟敢扔下夫人獨自回家。
諸葛先生哪有空解釋這些,他若不想被事後算賬,便得在兩日內趕回劉鳳子處,陪她一起麵對行者之位傳承這件大事。
《武侯奇門》當然並不真的叫“武侯奇門”,若是這書真是這個名字,諸葛亮剛死的時候諸葛家就保不住它了。
這本書真正的名字叫《西蜀密錄》,表麵上看,這隻是一本記錄兩百多年前蜀地一些奇聞怪事的雜記,這也是諸葛氏能保住它兩百多年沒被人搶走的原因。
但凡諸葛亮的子孫,都會被告知這書中記錄的乃是諸葛亮一生所學,外人就絕無可能知曉了。不過兩百多年來,諸葛氏中也隻有諸葛先生,才能從其中得到先祖真傳,誰讓他是天才呢。
當年他第一次打開這本書時,便看到了與別人絕不一樣的東西,在他眼中,這書中每一頁紙,每一個字,都跟民間傳說、奇聞怪談毫無瓜葛,他看到的隻是一門功法,以及七十二局古老的奇門。
此後每一次,他打開這本書,精神便不由自主地轉向另一個層麵,他對這種轉變有著清晰的感知,知道這是此書中殘留的某種東西,在將他引往先祖想要他去的方向,也正是這種引領,他才能真正看懂這本書。
而這一次,顯然也是一樣。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紫府打開來,其中靈蘊如絲如線,飄然而出,延伸向某個不可知之地,在那裏,他的靈覺仿佛被什麽溫暖而柔和的東西衝洗了一遍,於是等他再次睜開雙眼時,便見到了書中一道道奇門局。
“祖宗,您是不是在跟奴奴玩捉迷藏?”諸葛先生歎了口氣,將書合上。
若是秘密在這些功法與奇門局中,他早十年前就該看出來了,何至於等到今天。
晚上掌燈的時候,諸葛嗣夫妻終是不放心,親自來看寶貝兒子。
諸葛嗣今年並不老,也不過四十五六,倒是他的夫人庾氏,今年已有五十,但興許是大族人家保養得好,二人看起來就跟諸葛先生兄嫂似的。
“驌兒還未歇息?”庾氏喚著諸葛先生小名。
“阿母,老祖的書好難讀啊!”諸葛先生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
“你這話卻不好讓別的房中兄弟們聽見。”諸葛嗣笑道,“你是我諸葛氏唯一能讀懂這書的人,竟說這書好難讀,豈不是讓他們汗顏無地?”
諸葛先生哈哈大笑,好不快活。
他這輩子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在一幫子庸庸碌碌的從兄從弟跟前顯擺,至今二十多年依舊興趣盎然。就像他說的,個中趣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過他也就在雙親跟前能笑得如此放肆,在外人眼中麽,他仍是那個道貌岸然,滿臉深不可測的諸葛先生。
“倒不知何處難倒了驌兒?”庾氏走到書案旁,翻看了幾頁《西蜀密錄》。這書她嫁過來後也曾讀過數次,卻沒發現什麽難讀的。
“阿母不知,這書吧,兒讀時,與您讀,看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諸葛先生將那精神的變幻過程說了一遍。
庾氏出身世家大族,也是見過世麵的,因此倒沒什麽驚異,隻是蹙眉聆聽,神色有趣。
“此書甚是神異。”一旁諸葛嗣也道,“早年讓驌兒將看到的內容抄寫了一份給我,我也曾練過那功法,學過那奇門,卻總是不得其要,多年來進境緩慢,似乎這書,需得自己去看,去經曆那精神的變幻過程,才能學到真正的精髓。”
諸葛先生眉毛一跳。
這話阿父可從沒跟他說過,但他的體悟,似乎與某種情況不謀而合。
三部功法,都須以儀式獲得神啟方能傳承下去,若無神啟賜福,就算勉強學下來,也不過形似神非,完全走樣。
馮玄的截氣指如此,十三鷹的無相術也是如此,而現在看來,《武侯奇門》仍是如此。
《武侯奇門》,與《青冥經》到底有沒有關係?
庾氏對法術武功興趣欠缺,倒是對《西蜀密錄》中的奇談怪事很感興趣,此時她聽著父子二人對話,卻又偷空看了幾頁。
“即便這書記錄的不是武侯絕學,也甚是有趣,看來先祖在蜀中經營時,倒也不全是整日介忙於國事,閑情頗多。”
“阿母又看到什麽新的故事了?”諸葛笑問。
“說蜀西有一山,山中有一山神,向來不喜葷腥,人若以三牲祀之,必怒而降罪,因此凡人若有所求,皆以蘿卜青菜祀之,無有不應,後有道士偶見山神原身,卻是一雌兔修成妖仙,得了正果。”
“嗬嗬!”諸葛嗣幫腔似的笑了兩聲,父子倆對視一眼,心有戚戚。
“先祖的字也好,飄逸高妙,似不入凡塵,隻是……”
“隻是什麽?”諸葛先生問道。
“先祖寫字習慣不太好,偶有些字喜歡用俗體,這些字體民間常常用的,卻不好入書中,另有些字,或多一筆,或少一筆,看著使人難受。”庾氏家學淵源,學問是沒的說的,尤其如此,見到這些毛病才會忍不住。
諸葛先生的眉毛又是一挑。
“阿母,哪些字多一筆少一筆了?”
“譬如這天字,這地字,這水字,都多了一筆,也不知是手誤,還是先祖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