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周鳳築拜師
三元觀到底強大到什麽程度,這世上可能真沒什麽人了解。
如宗炳,晚年時撰寫關於世外高門的逸聞,知道三元觀大概能在世外排第一,但他也隻是知道三元觀很高,至於具體高到什麽程度,他並不清楚。
這世上但凡知道三元觀和軒轅法脈的人,跟他都差不多。
或者定林寺要了解得多一些,畢竟他們的祖師曾與龍牙子交過手,但也僅止於知道三元觀中,藏經遠比天材地寶更寶貴。
馮玄自小在觀中長大,看似逍遙自在,每日裏無所事事,實則眾道士對他的栽培,可謂煞費苦心。他學不學道法武功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們將整座三元觀,整個軒轅法脈,全都裝進了他的腦袋裏。
三元觀到底有些什麽,他如數家珍;這世上有多少天賦出眾的人物,他倒背如流;什麽經文適合什麽樣的人修習,他信手拈來。
在道門中,他這樣的人有個專門的稱呼:經師。
經師,乃是一派法脈延續下去最重要的保障。
“家師……太虛觀陸天師曾說,軒轅法脈已然絕嗣,但如今看來,馮守一,你才是軒轅法脈,三元觀眾位老爺行事之玄妙,非世俗能度測啊!”
“你說什麽我沒聽懂。”馮玄朝牛屁股上揮了一鞭子。
“不懂便不懂吧。”何任之抬起頭,朝向前方,臉上露出些微笑意,仿若也看見了遠處那美妙的景物,正在緩緩地向他們靠近。
此時已近正午,周氏莊園的輪廓出現在眾人眼中。
莊園占地極廣,單隻那片闔族聚居的宅院群落,看著也不比城陽縣城小。青瓦白牆靜臥於原野之上,在一片片斑斕的色彩包圍中,顯得生氣勃勃。莊園外開了溝渠,寬約兩丈,繞著約一丈高的磚牆而過,與磚牆一同守護著這片堡寨村落。
周氏莊園選地極佳,前方不遠有兩條官道交匯,一條通往蜀西群山,喚作茶馬道,另一條則通往蜀北,乃是蜀地交通中原的古道,而在和平時期,這兩條道自然便是向西向北的經商要道。想來周氏某代家主是位極有見識也有本事的人,竟會選得這塊地建起周氏莊園。
周桐與他的童仆來到車旁,向眾人通報即將進莊。
馮玄看了看眼前猥瑣至極的周桐,再看看這偌大的莊園,怎麽也不敢相信,這位竟是這莊園的少主,未來莊園的繼承人,周氏家主唯一的嫡子。
“白瞎了這麽好的地方。”宋天佑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嘿嘿!”周桐摸著後腦勺,羞澀地笑了。
“你不會進莊之後就叫人來圍毆我們吧?”馮玄笑眯眯地問他。
“這……這怎麽會!”周家小郎君一聽這話就急了,“我……我周桐周鳳築豈是那樣的人。”
隨即便見他咬了咬腮幫子,似乎給自己打氣一般,麵向馮玄退了三步。還沒等馮玄反應過來,他撲通跪在了跟前。
“桐……桐想拜師。”他似頗為緊張,一張黑臉,竟也透出了紅色。
眾人一起愣了。
“桐想……想拜這位……這位小先生為師。”周桐咬著牙關,止住了因激動而發顫的聲調,他鄭重地點著頭,強調道,“是的,拜師。”
拜師這個念頭,在他被馮玄一拳打飛時就有了。
他從小癡於武學,這些年裏也甚是勤奮,原以為就算稱不上一流高手,怎麽也得是個二流,卻沒想到,竟連馮玄一拳都沒接住。
而後這一路上,他都在琢磨這位小郎君,漸漸地,他對馮玄的武道修為有了個大概認知——他與莊上所有武師加一塊兒,也不夠這位一頓戳。
別看這周桐是個憨憨,於武道上卻頗有些天賦——他滿臉胡須,麵目黢黑,五官顯老,實則今年不過剛剛一十八歲。十八歲的年紀,就靠著他家阿翁花大價錢請來的幾名武師教授,竟也練到了六品境界,怎麽也說不上是庸才。
所以他覺得,若是能拜入馮玄門下,幾年過後,自己保不齊就是一流高手了呢。於是,在“高手”二字的強大誘惑下,他果斷忘掉被馮玄揍成豬頭的屈辱,跪在了馮玄跟前。
馮玄卻傻眼了。
你個混蛋,我都還是半灌水,你拜我個錘子——他心中將周桐罵開了花,但眼見這位憨憨誠摯純淨的目光(拋開那兩坨巨大的眼屎不談),他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時間就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中凝固了。
馮玄數次給石蘆兒使眼色,石蘆兒臉上卻寫滿了“別問我”;至於宋天佑,她能有什麽主意,她一貫是什麽都聽小先生的。
何任之,算了,他瞎子一個,能看見個鬼的眼色。
興許是感應到四周古怪的沉寂,何任之開了口。
“怎地,你想將那匪首宰了麽?”
跪在地上的周桐一陣寒戰。
“他要那個……咳咳,拜師。”馮玄道。
“我感應到他經脈沉靜,真元精純,雖然遠說不上深厚,卻也有些基礎,可以收下來。”
何任之神情淡然,在“宰了他”和“收下他”兩種意見的轉換上沒有任何遲疑,仿佛對他而言,都一樣。
“你說得輕巧,誰來教?”
馮玄是真急,他隻會《伏波功》,但這門功夫不祭神就不能外傳,石中人從頭到尾就沒教過他祭神的法門,他可不想教徒弟不成反給自己招來天譴。
“我教。”何任之淡淡地道。
“你收下他?”
“不,你收,你才是經師。”
“可我不想收徒弟。”馮玄真急了。
“郎君可以收徒弟。”石蘆兒突然開口道。
“娘說得對。”宋天佑也道。
“你得收。”何任之的語氣可比母女倆嚴肅多了,“你要光大軒轅一脈,這是你的責任。”
馮玄:“……”
“醜是醜了點。”宋天佑打量著周桐嫌棄地道。
周桐滿臉羞澀。
“還是不行。”馮玄冷靜下來,他堅定地搖搖頭,道,“此人聚眾行劫,強搶民女,不治行檢,非我道門中人。”
石蘆兒翻了個白眼,宋天佑雖聽不懂,卻覺得小先生說的話莫名高深,至於瞎子,沒有白眼可翻。
周桐正想解釋幾句,卻見馮玄揮動鞭子,趕著牛車向莊中而去。
這廝轉動那滿是肌肉的腦袋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一些古人教誨來,於是握了握拳,給自己打氣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再努努力,小師父一定會被我打動的,一定會。”
旁邊的童仆習慣了捧郎君臭腳,也握拳助威道:“一定會,一定會。”
周桐一腳踹了過去,罵道:“囉嗦個錘子,還不頭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