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族秘辛(3)
聽了李珍的話,我感覺心尖上好似壓著重物似的,堵得慌。
李珍見我不甚自然,也不再繼續講這個話題,接著道:“奴婢扯遠了,皇後娘娘別見怪。言歸正轉,慧圓大師除了是先皇雙胞哥哥,還有一個身份。他也是一名祭師,通曉易理,精通五行八卦,還能預知未來。他從不輕易見人,但他每次見人必然會有極為特殊的原因,次次靈驗。民間傳他是鳳朝開國以來曆代最厲害的祭師。雲天王爺便是拜師於他。隻是,雲天王爺並不知道自己拜的這個人便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人間悲劇莫過於相逢對麵不識君!生於皇家本身就是一場劫難。”
“慧圓大師出家大約是因為他知曉自己的宿命,過世則是因為泄露了天機。奴婢想,他對娘娘所說的一切必然是有所根據的,尤其是他說娘娘命格已改。因此奴婢想,娘娘日後就算身入險境,也會化險為夷。這一點,娘娘切勿懷疑。”
我不懂李珍為何認定慧圓大師所言一定會有用,雖然我也覺得慧圓大師當時對我所說的話有點蹊蹺,但我始終認為所謂天機是子虛烏有的事,於是半信半疑地道:“希望如此。”
“奴婢懇請娘娘日後助奴婢複仇。”李珍作勢又要跪下。
我趕忙托住她下墜的身形,忙道:“你別再跪了,把接下來發生的事都一次性講完罷。如若本宮真逃得此劫,幫你複仇就是。反正本宮與嶽家勢同水火,就算本宮不找他們算賬,他們也不會輕易放過本宮。”
“嶽尚書得知皇後娘娘生辰八字後,先是裝做不知道,而後,密使他人對原先符合條件的三個少女一一下手。不久,皇上即位,卻未封太子妃為皇後。嶽尚書仿佛被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此時,他終於醒悟過來,為什麽這麽多年明裏暗裏上了無數彈劾丞相大人的折子,丞相大人始終巍然不動。其實,先皇也曾經動過對丞相大人動手的心思,但隻要皇上出了麵,先皇便不再二話。嶽尚書吃了悶虧,便千方百計地想辦法準備討回去。就在皇上派人向娘娘的父親大人送晉升丞相回京任職詔書的同一天,戶部將一份有關娘娘生辰八字的奏折送到了皇上麵前。不單如此,嶽尚書還將此事私下傳了出去,一方麵直接打擊丞相大人,另一方麵也為貴妃娘娘此後晉為皇後做足準備,可謂一石二鳥,毒辣到了極點。事情由此變得無法收拾,所以就有了皇上忽然立您為皇後一事。皇上一是不想立貴妃娘娘為後,二是打算借稱您為國母,拒絕讓您前往魔湖。但是,由於祭天期限臨近,始終找不到替換人選,滿朝臣子都借二十年前的魔湖浩劫向皇上施加壓力,皇上被逼入絕路,無計可施,萬般不願之下才同意送您去魔湖。”
“想必父親回京後得知此事,因而病倒。”我沉吟道,一切都明白了。
“以上隻是奴婢說的第一件事。奴婢想說的第二件事是,根據奴婢多年打探得來的情報匯總,嶽府從先皇時期起就在不斷挪用軍費,嶽府真實的財富隻能用富可敵國來形容。也就最近六年,丞相大人掌管江南六郡後,國庫才漸漸充盈起來。”
“那你為什麽不向皇上通報此事?”
“奴婢雖然查到一些東西,但並無最重要的證據。娘娘別忘記了,嶽長河是兵部尚書,手掌重兵,皇上登基才一年,根基不牢,就算有板上定釘的證據,也要計劃周全後才能動手,否則一旦矛盾激化,後果不堪設想;更何況現在連證據都不足。”
“依本宮看,嶽家日子不遠了。”
“奴婢相信皇上有分寸,但奴婢認為皇上還需要時間。”李珍言罷,重重朝我跪下:“皇後娘娘,奴婢今夜之言牽連甚廣,請您不要對任何一個人透露。奴婢命如草芥,死不足惜,但倘若因奴婢今夜多言連累了皇後娘娘,便是讓奴婢死十次也減輕不了奴婢的罪過。”
“本宮以人格發誓,絕不對任何人透露半個字。”
“如此,奴婢便放心了。日後娘娘有什麽需要奴婢協助的,奴婢隨時候命,萬死不辭。”
“言重了。快請起。”我雙手扶起她。
“奴婢呆了這許久,不便多留,這就告退了。”李珍向我行罷禮,轉身出了寢殿,朝外殿去了。
過了一會兒,秋艾才進殿堂。我讓她撐了盞燈過來,就著燈光拆了父親讓李珍送來的信。
我認得姨娘的字跡,信的確是她寫的,寫得很長,足用了六七頁宣紙,內容非常沉重。我從頭到尾仔細看完,一看完便哭了。姨娘顯然在離開前囑咐過父親不能拆這封信,而父親也確實做到了。如果他看了信,這封信就絕不可能到我手裏。
秋艾不明就裏,趕緊遞了絲巾來。
我拆了燈罩,將信在燭光上點燃,然後扔進火盆,看它一點點化為灰燼。這是一件簡單到極度的幾乎不用什麽力氣就能做到的事情。當灰燼上的最後一丁點火光湮滅時,我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感覺整個人一絲力氣都沒有了,咚地一聲便墜倒在床榻前的地板上。
我的意識似乎在一刹那間飛離身體,完全處於遊離狀態。
我聽見秋艾在那大聲喊叫:“娘娘,娘娘——”
然後,各種各樣混亂的腳步聲湧進了寢殿,宮女太監們亂七八糟地喊叫起來。
“娘娘昏倒了,快去傳禦醫。”
“快去乾坤宮稟報皇上。”
“快去弄點水來,快點!”
各式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將我一點一點淹沒在黑暗的浪潮裏。
“安兒,你想吃什麽,姨娘給你做。”
“安兒,姨娘給你做了一身新衣裙,你看漂不漂亮?”
“安兒,你的針法不對,來,姨娘教你。”
“安兒,你想不想學釀酒?”
“安兒,人生如棋。掌握棋藝很重要,過來跟姨娘再對奕一局,也許這一局你就勝過姨娘了。”
“安兒,你娘親雖然走了,但你還有姨娘。姨娘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安兒,快過來,危險!”
我滿腦子都是姨娘的音容笑貌,溫柔的、耐心的、寵溺的、深情的……像娘親一樣的姨娘!
曾幾何時,她幾乎成了和娘親在我心目中一樣重要的存在。
我不敢想象沒有姨娘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
我深抽著一口氣從黑暗中醒過來時,就像幾輩子都沒呼吸過一樣。此時的我嘴裏塞滿了苦澀的湯藥,但湯藥再苦也不會比我此刻的心情苦。
鳳景天手舉著一勺子湯藥停在半空,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我的反應慢了半拍,定定地看著他,然後緩緩偏轉過腦袋,往四周看過去。整個鳳雛宮的人全都在,一雙雙眼睛瞪著我,像傻了似的。後邊還站了幾個禦醫,其中一個我認得,是中午來鳳雛宮為我看了腳傷的那一位。
他見我瞪著他,忽然長舒了一口氣,道:“娘娘終於醒了,下官終於能放心了。”
殿內忽然人聲此起彼伏,但我恍惚得好像都沒聽到似的,隻盯著鳳景天問:“天亮了嗎?”
鳳景天發現我很異樣,兩條臥蠶似的眉毛皺成了毛毛蟲,很難看,良久,才對所有人道:“行了,都退下,朕留在皇後身邊就是了。”
一群人迅速退散,殿內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生氣。
我又問了他一遍:“天亮了嗎?”
“還沒有,但是很快了。”他很平靜地回答,將勺子舉到我麵前。“來,把藥喝了。”
我搖了搖頭,道:“我沒病,不喝藥。”
他幹脆把勺子湊到我嘴邊。“乖,來,都喝了。喝完你就好了!”
我歇斯底裏地道:“鳳景天,我說我沒病,你沒聽到嗎?”
“對,你沒病,我有病!”他氣惱地道,起身將湯藥重重地放在桌案上,弄出挺大的聲響。
我忽然想到了姨娘。在我生病的時候,姨娘也是這麽小心翼翼地照顧我。
見到姨娘的信前,我一直以為姨娘是個平凡普通的女人,事實並非如此。姨娘原名秋素心沒錯,但她並不姓秋,而是姓——阿赫拉。這是北荒族一個特殊的貴族姓氏。北荒族生活在鳳朝魔湖北麵的廣袤森林,有著異常顯赫的曆史與傳承。阿赫拉是指擁有神聖力量的女子,並不是誰都可使用的姓,隻有得到族群最高統治者都鐸王特許的女子才可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