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遙遙38: ευτυχ?α
老師再次熱烈鼓掌。這個遙遙以前看著悶悶的,在外人麵前膽子,在媽媽身邊愛撒嬌,誰知一場車禍就沒了父母,一定受了不少打擊。
原本還十分擔心她的心理健康,果然是挫折令人成長,車禍之後整個人都成熟起來了,落落大方,思想和見解都遠遠強於其他孩子。
如果能改改打架的爆脾氣就更好了。
不過,孩子嘛,受了這麽大的打擊有些情緒不穩也是正常的,何況今這般擲地有聲,有想法有愛心,可見遙遙內心非常堅強非常善良,很是不易。
老師笑得合不攏嘴,滿意地:“好,這個提議非常有意義,我們這次的活動就先暫定遙遙的提議,大家也回家問問爸爸媽媽有沒有什麽衣物可以捐贈的。”
朋友們不明所以地拖著長音:“好———!”
遙遙笑眯眯轉身走回椅子,當然不會忘記看一看胖子的表情,看他一臉錯愕,遙遙內心一陣冷笑,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因為老師的讚美和誇獎,遙遙瞬間人氣飆升,從冷板凳的瘋子搖身一變就成了香噴噴的孩子王。許多朋友都來圍著她問東問西的,平日裏的自由活動也喜歡拉著遙遙一塊,似乎跟誰一塊玩是一個標簽,比如跟老師喜歡的孩子一起玩也會得到老師的喜愛,會得到同學們的羨慕,會變得跟遙遙一樣聰明討喜。
可遙遙並不明白這為什麽值得大家轉變陣營,她的討喜依舊是她的討喜,並不會因為關係好而變成別饒討喜。
原來虛榮心這玩意兒從就櫻
遙遙身為漂泊千萬年的孤魂一枚,當然不屑於和一幫孩玩耍,就算玩耍她也隻想和逍逍玩。
可這在別的孩子眼裏,遙遙是這樣地高冷、神秘、深不可測,越發讓人想去接近,能和遙遙成為朋友竟成了件頂榮幸的事。
嗬嗬,風水輪流轉,轉得實在有兒點快。
不知不覺間,遙遙又成了個大佬,就是港片裏叼著雪茄坐在幕後的那種大佬,時常一邊組織遊戲一邊遠遠地觀賞一幫孩不甘寂寞地群魔亂舞。
越是居高臨下,越是受人敬仰。
遙遙不禁反思,這麽深的領悟,為什麽沒能早點悟出來。
遙遙的提議不僅得到了學校老師的讚譽,也得到了外公外婆的支持。外婆翻遍了舊箱子,倒是找到不少遙遙媽媽的遺物,不禁一件件翻看起來,一邊歎氣一邊搖頭。其中有一袋毛線,繞成一個個球,五顏六色的,在灰色係服裝裏還挺紮眼。
遙遙好奇這些毛線的用處,同時會想到很多很多年前的自己,好歹也是紡織高手,不禁有點手癢癢,於是糯糯地問:“外婆,那些線能給我嗎?”
外婆此時正眼圈微微發紅,這些毛線都是遙遙媽時候一時興起要打毛衣才買的,當然到最後也沒能打出件能穿的,連最簡單的圍巾都沒能堅持完成,半途而廢後就一直放在箱子裏了。沒想到遙遙也感興趣,不愧是母女,於是微笑著點點頭。
遙遙一把抱起袋子,興致勃勃地坐在一邊翻看,那副樣子真像遙遙媽時候。
遙遙把毛線球一個一個看了遍,軟軟的,絨絨的,手感很好,冬繞在身上一定很暖和。遙遙回憶起很久很久以前古老的織布機,織出來的布被稱作ευτυχ?α(ευτυχ?α[efti'xia],希臘語,寓意幸福),經紗和緯紗相互交錯彼此浮沉,紡線、漿染、沌線、闖杼、掏綜等近百道工序,上千種圖案絢麗多彩,靠色線的交織,重複、平孝連續、間隔、對比,變幻出特有的節奏和韻律,是幸福的象征。
那時候,織布是件頂聖神的事,隻有被選中的信男善女才可以碰觸織布機。孩子中,遙遙的布織得最美。正因著一手好手藝和一副好嗓音,遙遙才被選為背負無比榮耀的祭女,才有緣結識了他。
時隔千萬年,終於等到他。
遙遙揉搓著圓乎乎的毛線球,想著要為逍逍織點什麽,這才發覺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外婆從櫥裏找出了毛線針,舉在遙遙麵前晃了晃。
現代社會織布已經這麽簡便了!靠兩根針就搞定了?
遙遙好奇地盯著外婆手裏細長的毛線針。外婆笑著給遙遙做示範,就好像當年給女兒做示範一樣,時間和空間在這一瞬仿佛退回到幾十年前,同樣的毛線,同樣的針,同樣的陽光傾斜著灑進窗戶,同樣的溫馨居室,卻一切已物是人非。
遙遙看著外婆將毛線一圈圈地繞在長針上,嫻熟自然,曾經外婆一定給遙遙的媽媽打過不少毛衣,曾經外婆也這樣細心地教導過遙遙的媽媽吧。
一個生命的流逝,那些記憶在歲月演繹中壓抑著無法言的傷痛,在未曾預料的時候,命運就已擺好了局,在一切痛苦與歡樂之下,一切永不再重回。
遙遙靜靜地看著外婆祥和而滄桑的臉,金絲眼鏡下,外婆的雙眼平靜淡然,鼻息起伏中,遙遙好像聽到外婆胸口裏,一顆支離破碎的心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動著。
咚咚,咚咚,咚咚……
逝者矣,生者痛。
而她,多麽地幸運,她竟然真的等到了他。
運氣?緣分?還是生命的偉大?
遙遙感到自己貧瘠的思維和語言完全不能表達內心的激動。
感恩。
有時候,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繾綣日光飄散在窗外,窗戶的落影靜靜躺在外婆身上,深淺光影,像是一幅古老的工筆畫……兩根長針一上一下,仔仔細細,有條不紊,一針針勾起,重複的動作,一來一回,這樣極其簡單的動作,疲憊了外婆的眼睛,灰白了外婆的雙鬢,蹉跎了外婆的脊梁。西下的紅日無意間將外婆的身影拉長地投在牆上,直擊心底,大概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而遙遙,漫漫時光中,從未經曆過歲月的蹉跎,永遠地釘在了她死亡的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