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遙遙47:秦氏夫婦
醫院裏,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陰冷的氣息,無賭恐慌侵蝕著來到這裏的人們。
“你真的打算收養這孩子嗎?”秦夫人問。
秦先生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封信,遞給了妻子,:“這是錢叔生前寄給我的最後一封信,錢叔,他的孤兒院裏有個孩子患有免疫係統疾病,想尋求救治,應該就是逍澹”
秦婦人修長的手指緩緩打開信封,展開信紙,這是老式信紙,紙麵較薄,上麵印著紅色的橫向分隔線,錢老的字跡汪洋恣肆、蒼勁有力,透滿了焦慮和關牽
“錢叔你也是認識的,他跟父親是摯友,也是看著我長大的。錢叔自己就是很好的醫生,當初父親重病,也多虧了錢叔。沒想到錢叔突然就去世了,我還是來遲一步。這個孩子是錢叔最後的托付,我想盡可能去救治他。”
秦夫人讀了信,重新折疊好,心地放進信封,緩緩地歎了口氣,:“可這孩子的病並不樂觀。”
“我知道,如果這裏條件不夠,我就帶他回去,去找這方麵的權威,總之,盡人事聽命。”秦先生眉心微緊。
“真的嗎!”女孩突然插嘴道:“哥哥真的能來我們家嗎?”
秦先生對著女兒笑了笑,並未回答。
“好吧,”秦夫人,“就按你的辦吧,盡人事,聽命。”
秦先生感激地看著妻子,一手握住妻子的手,微微點點頭。
“太好了!我有哥哥了!有人陪我玩了!”女孩開心地拍起手來。
秦夫人微笑著對女兒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女孩趕忙懂事地捂住嘴,卻也掩不住滿滿的笑意。
秦先生打趣道:“哥哥身體不大好,你可不能欺負哥哥哦!”
“我保護他!”
秦氏夫婦相視而笑。
不遠處醫生朝他們走來,秦先生急忙站起身。
秦夫人帶著女兒依舊等在病房外,女孩一個勁兒地朝病房裏看,恨不得立即進去舉辦一個歡迎典禮。
“,如果以後哥哥跟我們一起生活,你要學會分享哦!”秦夫人。
“我知道的,我的東西就是他的東西,有我的份就有他的份!”女孩笑盈盈地,看來覺悟很高。
“真是懂事的孩子!”
“媽媽,我有哥哥了,媽媽又多了個兒子了,”女孩學著媽媽的樣子撫了撫秦夫人盤起的長發,:“媽媽生了就不能再生弟弟妹妹了,但有了哥哥,我們家就不缺弟弟妹妹了!我一定不會欺負他的,媽媽不用擔心!”
秦夫人原本還對收養一個重症兒童並不讚成,隻不過不想一盆冷水潑給丈夫而已,可聽完女兒的話,不禁眼中一熱,抱了抱女兒,會心而笑。
——
孤兒院裏,大姐給花讀故事,花躺在床上半眯著眼,朋友們趴在窗子口聚精會神地聽。
這是牛郎織女的故事:傳,織女是神,而牛郎是凡人。一次,織女在人間遊玩嬉水,被路過的牛郎撿走了衣服,兩人因此結緣,一見鍾情結為夫婦,並生下一男一女。但是,人神戀愛是違反條的,玉帝命令織女必須離開牛郎。牛郎在看到妻子被抓走後,便馬上用扁擔挑起一對籮筐,將一對兒女分別放入筐內,去追織女。眼看就快要追上了,一條大河忽然擋在了他的麵前,這就是王母娘娘劃的銀河。王母娘娘見他們感情真摯,便破例讓他們每年七月七日通過喜鵲搭橋相會一次,後來,這一日成為了民間的七夕節。
大姐幹巴巴地把故事讀完,看了看朋友們,大家好像沒什麽反應,是這種民間故事不對胃口嗎?大姐略有沮喪地看了大夥。
“講完了?”虎問。
“講完了呀。”大姐。
“哦………”虎好像很不滿足。
“銀河是什麽?在哪呀?”阿兵問。
“銀河在上,是上的星星變的。”
“上?能看見嗎?”虎好奇起來。
“能看見,不過現在城市燈光太亮了,把夜晚都照亮了,很少能看到星星了。”
“那他們每年隻能見一次嗎?”美問。
“是呀。”
“牛郎會老的,織女是神仙不會老,幾十年後牛郎都老得螚當織女的爺爺了吧哈哈哈哈!”阿兵打趣道。
“………………”大姐汗顏,現在的孩思維如此縝密,關注的重點也十分奇特,她自己時候聽這樣的故事完全不會想這些………
“這隻是個故事,”大壯及時給予解釋,“人和神不能在一起的!就像人和妖一樣!”
“誰不行,”美反駁道:“白娘子和許仙就在一起了,最後都成仙了呢!”
“那也隻是個故事………”大壯堅持自己的認知才是科學的。
“大姐,你覺得呢?”美也堅持自己的觀點,於是尋求大姐給予解釋。
“這…………………”大姐捧著故事書竟啞口無言,她一個性格孤僻的高中生對著一幫無厘頭的朋友們實在頭疼得很,但這麽一剖析,這個故事本身也很無厘頭………神話嘛,自然是不能深究的………是不是得換些科普故事來讀………
大姐半也沒給出個解釋,反倒憋紅了臉。
“還是遙遙的故事好聽!”窗口傳來虎的一聲歎氣。
“對呀,遙遙去哪了?”阿兵也跟著問。
“一也沒看見她了,”美,“是不是去醫院陪逍逍了,他們總是粘在一起的。”
“遙遙姐姐沒去醫院。”花回答道。
“沒去?那她在哪?”大壯問,口氣中似乎有些擔心。
“該不會跑出去玩了吧!她經常跑出去!”阿兵笑著猜測。
“哈哈哈哈………”朋友們哄笑起來。
——
遙遙沿著路,轉了兩個彎,來到了外公外婆的區,遙遙心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見他們了,在她飄蕩漫長歲月裏,是外公外婆溫暖了她冰冷的心。臨走前,她還想再遠遠地看一看他們。
遙遙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外公外婆的單元樓,他們就住在一樓,大舅曾是為了老年人上下樓方便特地換了一樓的房子,後麵還有個院子,方便外公擺弄花花草草。兩室一廳的房子,半舊不新的家具,繁而不雜的擺設。
遙遙躲在窗外,靜靜地看著,太陽透過窗子照進來,照得沙發暖暖的,看著很溫馨。
客廳的高台上依舊放著遙媽媽的遺照,隻不過媽媽的遺照邊上還多了一張遙遙的遺照。
看來車禍本身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結果也是正向的,遙遙一家全體埋葬在車禍裏了,而她這個竊取屍體逆向而生的假遙遙隻在特定的認知中被認知,比如孤兒院,但除此以外的人和社會,均已沒有遙遙這個人了。
一切都複原了事情原本的樣子。
本該如此。
隻是,仍有一些人,比如陳強一家,原本高風亮節,仕途良好,前景非凡,卻在紛繁的漩渦中,遭遇了本不該經曆的流放。
總有些事,無法再回到原本的樣子。
遙遙暗暗歎了口氣,看到外婆正從屋裏走來,手上點著一炷香,穩穩地插在香爐裏,看著相片裏的媽媽,伸手撫了撫相框,無聲而歎。
外公也走了過來,手上端著個餅幹盒,拍了拍外婆的手臂,:“吃點點心。”
這是遙遙之前再熟悉不過的那個很老式的餅幹桶,裏麵放著各種餅幹。曾經,外公總是打開盒子讓遙遙自己挑選,遙遙就會伸手進去,像摸彩票一樣摸出一袋餅幹,甜甜地笑,剛好對上外公慈祥的眉眼。
可現在,外公外婆一同坐在沙發上,無聲地吃著點心,空氣中凝結著一股涼氣,也許是冬特有的寒意,也許是一種寒涼的心境。
遙遙在窗外站了許久,直到色漸漸暗下去,直到周身被凍得有些僵硬,直到手冷得發紅發紫沒了知覺,才一步一緩地離開了區。
遙遙一個人慢慢地走在空蕩蕩的大街上,過年期間,白茫茫的城市四處張燈結彩,似乎變得有年味了,但這樣的城市裏,年味中也帶著突如其來的冷,到處都是關門的商鋪,無饒街道,整座城市都透著孤獨,往常繁忙的地鐵也空無人煙,走在街上,有時甚至半見不到一個人。
色漸暗,太陽逐漸耗盡光輝,向西沉去,沉下去才好修養生息,取而代之的燈光逐漸亮起,霓虹閃爍,五光十色,人間的煙火湮滅了上的繁星,卻又不知是亮給誰看。
不遠處就是朝陽孤兒院,遙遙稍頓了頓,今日,大概是她生而為人死而為鬼的最後時日,不論是人生還是鬼生應該都是終點了吧。她能夠漂浮於世,全都因為他,道輪回生死有命,但凡異於常理的都會被常理吞噬,跳出因果的終還是要被因果的風沙淹沒。
神給予人類柔弱的軀體和無上的智慧,人類的用神賜予的智慧探尋世界的廣袤,可不知不覺間,探索變成了貪婪無知和自私,人類侵犯了萬物,褻瀆了神靈,神實行製裁,他違背神的意誌確是為了救人性命,可神卻是在救世,亦或者製裁自己。
不論如何,在遙遙心中,他命不該絕,更不該遭受神的清理。
他的一縷精魂,必須要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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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緊鎖著長眉靜靜地聽完醫生的話,沉默地看著醫生交予的各種診斷結果,最後竟是一張病危通知書。
秦夫人抱著女兒遠遠地看去,即便不問也能看得出逍逍的情況並不樂觀,估計凶多吉少,扭頭看了看重症室裏暈躺著的漂亮孩子,平靜的就像睡著了,濃密纖長的睫毛好像隨時能抬起來,露出美麗的眼眸,再看去,也許這孩子已經逝去了。
秦夫人略有哀傷,即便她與這個孩子僅是今日淺緣,但任何母親都無法看著一個孩子就這樣無人問津地死去,哪怕素不相識,也心生悲憫,總會不知不覺地想到,如果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會是怎樣的沉重,幾近悲痛欲絕。而這個無親無掛的孤兒之所以看上去如此輕描淡寫,並不是他的生命無足輕重,隻是因為無人疼惜。
正當秦夫人哀思的時候,秦先生疾步走了過來,嚴肅地交代:“我立刻就給他辦轉院,他情況危機,手續方麵應該可以通融的,”
秦夫人眨了眨眼,掩去眼中的一絲動容,配合地點零頭,道:“我明白,手續我來辦,你打算什麽時候動身?”
“越快越好,爭取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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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遙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孤兒院,冬日日落早,這會兒已經黑下來了。
遙遙覺得心裏總有些顫抖,可能是在外公外婆家外麵站得久了被凍的,但一陣強過一陣的心慌該怎麽解釋,可能是害怕吧。雖然她已經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也確實兩袖清風沒什麽牽掛,也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但麵對實實在在的死亡免不了平添許多恐懼和擔憂。即便心意是堅定的,但腳步依舊是沉重的。
大鐵門緊閉著,上了鎖,推不開,遙遙已經決定舍魂了,於是也不想再去爬什麽牆頭,反正就算被大媽臭罵一頓也沒有下次了,便幹脆搖晃起門上的欄杆,搖的鐵門“哐當哐當”直響,在這靜謐的黑暗的新年傍晚,顯得極不和諧,格外刺耳。
遙遙一下又一下地搖著鐵門,心裏暗暗好笑,厲鬼敲門是不是也這樣?這才像是她這個鬼該有的行為。如果她死了,會不會又變成鬼了?哦,不,她本來就是靠著一縷精魂漂浮的鬼,如果連最後的魂魄都沒了,那就是沒了吧,沒有輪回,沒有來生,徹底沒了。
還沒自嘲兩下,就聽大媽爆著粗大的嗓音罵了出來:“遙遙!別跑!我知道是你!好你個遙遙!去哪裏玩兩現在才回來?都黑了你看見沒,都黑了!你再不回來我都要去報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