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城憶情
郭旭揚的一身絕世輕功“踏雪無痕”施展開來,便輕易地避過洛陽哨兵的耳目,飛上“瓦崗寨”的高牆,順利進入城中。
徐勳李密等人正在“西魏王宮”內商議對策,郭旭揚此時卻漫步於“瓦崗寨”內。
看到城內尚未受到戰火的侵襲,進城後的他,腳步不知不覺間便慢了下來。前兩日還是熙來攘往、繁華一片的城池,如今卻無一人在街道上行走,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雖說國破城滅之時,目之所及絕無樂土,然老百姓隻能自欺欺人地幻想著隻要把房門緊鎖,便可保妻兒安全。
月亮已躲進烏雲之中,這死寂的黑夜之色,越發的濃鬱了……
回想起西魏洛陽兩軍交戰的慘烈場景:死傷無數,血流成河。那些曾經有愛有恨的活生生的麵孔,如今卻已成為護城河畔一具具冰冷的屍骸。郭旭揚適才經過城外,即使是過慣了刀頭舔血生涯的他,目睹著堆積如山的屍體殘骸,亦不免覺得觸目驚心、悲哀愴然。
他重重地一吐胸中的悶氣,歎聲吟道:“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淩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身既死兮神以靈,子魂魄兮為鬼雄。”
他抬手緊握著自己身後背負、白布包裹著的“龍瀛假劍”,喃喃自語道:““天下動蕩,百姓何辜?師父,徒兒必定誓死完成您的重托!”念及恩師,他的眼角不自覺地滑下一滴淚珠。
感覺到臉頰的溫潤,他用手指輕觸後,略微驚訝地看著指尖上的一點淚水,目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他的劍眉略微蹙起——自從恩師離世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流淚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自小與風逸珪相依為命,風逸珪於他而言,如師如父。如今行走在夜幕空城之中,城外遍地死屍、城內孑然一人,他不覺觸景傷懷,竟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大街上雖空空蕩蕩,然周圍的房舍卻有九成未熄燈火。此時已是子時,若在平日裏,尋常百姓大多已吹燈入睡,但今日卻似乎如同動物嗅到危險征兆一般,每戶門後都充斥著警惕與不安。時而傳出孩童的啼哭聲、婦人的哄勸聲、男子的謾罵聲、老者的歎息聲……
店鋪外一麵麵旌旗在夜風中“呼冽冽”地狂舞,如張牙舞爪的索命厲鬼,最終卻被漆黑的夜,吞得屍骨無存。道路兩旁七零八落地散放著來不及收拾的販車、木桌與凳椅,瓜果蔬菜掉落在地上,被踐踩成一攤攤的爛泥。郭旭揚暗歎一口氣,輕輕地搖了搖頭。
“……翩翩之燕,遠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進阻且長,嗚呼哀哉,憂心惻傷。”
不知是哪家屋舍內飄出一首女子的吟唱之詞,郭旭揚心中泛起一絲波瀾,“這是……昭君之怨詞。”
一個美麗的伊人浮現於他的腦海:在“全清道觀”那一片鬱鬱蔥蔥的翠竹林間,身著雪白色衣裙的女子,手持竹葉吹奏著這首《怨詞》。她的肌膚勝似陽春之白雪,她的朱唇堪比爭春之木棉。她雖不常展露笑顏,然她微笑之時,一對剪水雙瞳仿佛天空明亮的半月,令滿天星辰均黯然失色。她雖不是多話之人,但她說話的聲音,卻宛如百靈鳥般清脆悅耳,令人聞之舒心。她雖與郭旭揚相識不過短短十數日,然而二人卻曾經相互扶持、同生共死。
郭旭揚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他心道:“看來不少女子都喜歡這首曲子。城中輕吟的女子如是,黃姑娘如是,醫女姚葭亦如是。”
想到姚葭姚姑娘,他的內心,被愧疚之感所占據。
姚葭是一位遊走於山林間的醫者,她與她的父親姚眠風,曾相救郭旭揚於危難重傷之時。他父女倆本是救死扶傷的善舉,卻因救治了背負“龍瀛劍”的郭旭揚,而被卷入一場爭鬥之中,險些喪命。
郭旭揚暗道:“姚氏父女和黃姑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後定要好好地報答他們!卻不知姚大夫他們是否還是時常出沒於僻靜的山穀之間?而黃姑娘……那晚匆匆一別,你,又在何方?”
圓月漸漸地現於雲層之外,如水的月光靜靜地灑向靜謐的人間,讓人覺得清冷非常。郭旭揚依稀看到道路的盡頭出現一個背影。那人身著鵝黃色曳地長裙,烏黑的秀發挽起一個隨雲髻,腰間懸一口“劈風刀”。她的體態雖豐盈,腰身卻很纖細。那女子轉過身來,圓溜溜的臉蛋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正瞪著郭旭揚。
郭旭揚驚呼:“華小姐!你怎會在此?”他實料不到在這戰亂的空城之中,竟然會遇到此人。
來者便是“鬼刀”華天高的女兒、“河北”周伯翁的外甥女,也是“雷虎寨”唯一的幸存者——華敏敏!
華敏敏將嘴一努,“我來找你!”
**本章的題目應該是:郭旭揚和三個妹紙不得不說的故事……
(寫這章的時候自動腦補楊旭文的演繹,貌似在腦回路裏找適合演這段“無聲戲”的隻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