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去迎接你的日出吧
夏洛克看著對方唏噓不已的樣子，不由得也有些感歎於蜥蜴人的固執和堅韌，居然可以在這樣的環境裏連續戰鬥四千餘年。
想著，他正要抬頭去看天上的赫麥尤斯，卻被對方一把按住了腦袋。
“別去看，凡人不能直視神明，隻有古聖才能和祂們作戰。”蜥蜴人解釋道：“我的幾位同伴在一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抬頭看天，在直視了那個家夥後無可避免的變異了。”
“.……不過我們最終給了他們安寧。”
夏洛克當然知道這個給與他們安寧是什麽意思。
能夠不像個怪物一樣永遠遊蕩在這個地方對很多人來說就已經是巨大的安慰了吧。
不過與此同時他又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特殊。
他是唯一一個可以直視古神，聆聽祂們的低語卻又安然無恙的人。
他不信仰任何一個神，卻一直能從靈界得到自己需要的靈能。
不是說隻有古神才能從靈界抽取生靈們思緒從而轉化成靈能的麽？
難道他本質上是一個古神？
夏洛克搖了搖頭。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過去在地球上度過的歲月，無論如何他應該都不是個古神。
想不清楚的事情就先讓他們過去，夏洛克還是要專注於眼前。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該怎麽出去？
“巴雷爾盟友……”夏洛克露出一個帶著些許希冀的笑容：“我能問一下，我們要怎麽才能離開這裏？”
他真的很害怕對方說沒有離開的辦法，畢竟對方這麽實力強勁也被關在這裏足足四千多年，就算多了一個夏洛克也對大局沒有什麽影響。
“你是怎麽進來的？”巴雷爾用他蜥蜴人的冷血眼瞳盯著夏洛克，就算知道對方沒有惡意，夏洛克還是怵得慌。
“不知道。”夏洛克搖了搖頭：“我隻是睡覺，突然就出現在了這裏。”
夏洛克知道他沒說身邊還躺了個信古神的暗精靈祭祀，畢竟對方那個時代連暗精靈都不存在，更別說什麽古神祭祀了。
想要獲取靈能隻要考過古聖們的公務員考試就可以了。
“嗯……”巴雷爾沉思了一會：“你是個魔術師……你最近是不是接觸了什麽和古神相關的事情？”
夏洛克點了點頭。
他想起了注射到自己體內的那管魔藥，根據現在手頭有的情報來看，那玩意甚至可能是古神的血液。
當然也不排除是碧洛迪絲想要陷害他。
“如果不是肉體進入這裏，那麽隻要在夢醒之後就可以脫離古神的夢境了。”巴雷爾最終下了結論：“你大概幾個小時後就可以回歸現實世界了。”
夏洛克看著對方，又張了張嘴。
“那你呢？回不去了麽？”
“我並不是僅有精神來到這裏。”巴雷爾並沒有一絲的消沉：“我們本就懷著必死的決心來到這裏，現在我還活著就已經是古聖賜福了。”
“你不必在意我，我隻是個戰士，戰士很少能在自己的床上安然死去。”巴雷爾咧開他的血盆大口，像是在模仿人類的笑容。
夏洛克這一次並沒有在心裏吐槽對方的表情了，現在的他隻懷有對對方的敬佩：世界上能這樣坦然麵對死亡的人並不多。
說到底其實他剛才也已經做好坦然赴死的準備了，現在的他能夠理解對方的感覺。
現在的他和巴雷爾都是撿回來的命，沒有什麽好怕的。
“你為什麽會肉身來到這裏？”夏洛克疑惑道。
“既然你過會就該離開了，我也不介意和你說說我的故事。”巴雷爾坐在那裏，手指輕點地麵。
“那是黃昏戰爭第十七年，我們陷入了拉鋸戰。”
巴雷爾微微抬頭，像是重新看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在靈能旋渦為靈能來源的老一代靈能者因為靈能大漩渦被汙染導致他們死傷殆盡後，黃昏戰爭正式爆發了。”
“靈能漩渦？那是什麽？”夏洛克充分發揚了不懂就問的優良傳統。
“古聖建立的靈能抽取器，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這個設備能夠抽取古神身上的靈能，並把它們匯聚到一處，並由此提供給全世界的靈能者。”
“老一輩的靈能者都是從靈能旋渦中獲取能量，也因此它們被其中混雜的古神低語汙染了，他們第一時間就變成了整個泰拉最初的敵人——初墮者。”
“初墮者們在一瞬間就被逆轉了心智，徹底倒向了古神，他們中的低級靈能者變成了扭曲的怪物，他們喪失了心智也失去了為人的自知，成為了連野獸都不如的東西。”說著，巴雷爾轉頭，望向了那些藏在黑暗裏的扭曲怪物們。
“中級靈能者雖然保留了心智卻已經不再忠誠於古聖，他們也因為身上少量的異變而無法隱藏下去，成為了古神方的基層戰場指揮。”
“最可怕的是那些高級靈能者.……”
“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已經背叛了……”
“他們就和原來一樣，仍然是我們值得信賴的領袖，率領著我們展開了堅決而又有組織的反抗。”
“初墮者們解放了古神，古神的低語一刻也沒有停歇，當祂們來到一座防衛良好的城池外，士兵們就開始自相殘殺。”
“我們節節敗退……不知為何，我們總是慢了敵人一拍，我們的突襲總是會被敵人反包圍，我們的埋伏全無例外會踢到鐵板上。”
“古聖們和忠誠的戰士們一直在戰鬥，但是戰敗看似無可避免了。”
“我仍然記得那一天。”巴雷爾抬起頭，就和那些抬頭仰望他們偶像的人一樣。
“精靈王子布萊德森挺身而出質問他的父親安納瑞爾，為什麽會和初墮者有所往來。”
“那位老鳳凰王嗬斥自己的兒子，說他愚蠢的無可救藥，隻是個窺視王位的自大狂。”
“於是布萊德森提出要一同和鳳凰王安納瑞爾一同步入鳳凰火焰，他們將在古聖的注視下證明誰才是正確的。”
“安納瑞爾拒絕了年輕王子的提議，並提出要和他決鬥。”
“在場的古聖都試圖阻止年輕的王子接受這場明顯不公平的提議，更何況大敵當前，現在不是內亂的時候。”
“然後呢？”夏洛克問道。
不得不說雖然巴雷爾講故事的本領很差，但是這種遠古秘辛總能調動他的胃口。
“布萊德森答應了。”
“一個新係統的五階靈能者，他同意了一個老牌八階靈能者的決鬥請求。”
“新係統的靈能者？那是什麽？”夏洛克又發現了沒聽說過的詞匯。
“靈能漩渦被汙染了以後，古聖以他們自身為過濾器過濾從旋渦中抽取出的靈能，重新培養的一批靈能者，我們把這些人稱為新係統的靈能者。”
“我也是新係統靈能者的一員。”
夏洛克突然想起了現代的靈能者社會，那些不信仰神的人在使用靈能時也會有陷入瘋狂的傾向，是不是因為缺少了古聖的過濾？
那些偽神其實就是古聖？
巴雷爾沒有在意夏洛克的走神，繼續說著他那個時代的英雄史詩：“布萊德森輕易地被安納瑞爾打倒，畢竟兩人的靈性差距太過巨大。”
“在最後時刻，布萊德森請求他的父親，希望能死在鳳凰王祖傳的烈陽劍下，因為隻有鳳凰之火才能讓他的靈魂安息。”
“安納瑞爾又一次拒絕了兒子的請求，在場的古聖無法再忍受這種殘酷，於是要求安納瑞爾必須完成這一請求。”
“安納瑞爾不得不答應，但是就在他拔出烈陽劍的一瞬間，鳳凰之火點燃了他，他瞬間就變成了一個人形火炬，抓住機會的王子布萊德森撿起了烈陽劍。”
“那一刻，陽光成為了他的鎧甲，太陽在他麵前也要遜色半分，他揮動長劍，斬下了自己父親的頭顱，濺出了黑色的血液。”
“那個被斬下頭顱的老鳳凰王並沒有死，而是變成了巨大的怪物，但是被周圍的古聖聯手鎮壓了。”
“至此，布萊德森對他父親的指控被證明了。”
“古聖們由此開始了全麵的排查，徹底毀滅了所有仍然潛伏在我們陣營中的初墮者。”
“新係統的靈能者不斷成長，變得強大，我們也開始反攻。”
“從舊大陸，到起源之島，最後到新大陸，我們一路高歌猛進。”
“古聖們對抗古神，那些扭曲的怪物就由我們這些凡人來對付。”
“最終，我們即將擊敗第一個古神——赫麥尤斯。”
“我們組成了一支小隊，被學者途徑的靈能者送入了古神的夢境，讓我們在這裏肆意地破壞。”
夏洛克猜測學者途徑就是知識之神途徑。
“而外麵則是正麵戰場，按照計劃，古聖們將會把古神徹底封印。”
“我們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如何，但是我們就這樣日複一日的在這裏戰鬥。”
“隊員越來越少、直到最後隻剩下了我一個。”
至此，巴雷爾的人生經曆徹底被說完了。
他是一個黃昏戰爭開始後成為靈能者的教官，他參加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戰鬥，最終參與了一個在古神的夢境裏搞破壞的敢死隊任務，於是在古神的夢境裏奮戰四千餘年，直到今天。
“所有的隊員都戰死了？你是最強的麽？”夏洛克問道。
“蜥蜴人的壽命是無限的，但是別的種族並非如此，如果我真的戰鬥了四千年的話，確實有幾個精靈戰鬥到了壽命的終點……至於靈性的強大……”
巴雷爾搖了搖頭：“.……我在他們中間幾乎排不上號。”
“但是也有運氣的成分在裏麵，從隻剩下我開始，那些夢境裏的怪物都開始懼怕我，避免和我的戰鬥，隻有被我窮追不舍時偶爾才會反擊。”
“我猜測是外麵戰勝了，赫麥尤斯被封印了，祂的思維不再活躍，夢境中的怪物也開始喪失攻擊性。”
“今天看來確實如此。”
夏洛克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滿意，不由得唏噓起來。
這個蜥蜴人要是真的知道外麵變成了什麽樣，可能真的會氣得七竅流血而死吧。
突然，他發現自己的身影抖動了起來，就好像是電視節目的信號不好一樣。
“看來你的夢境就到此為止了，人類盟友。”巴雷爾又一次咧開了他的血盆大口：“很高興能陪你聊聊天，隻不過千萬別再落到這裏來了，對你這樣弱小的魔法師很危險的。”
夏洛克看著對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能把現代的情況全盤托出，他不忍心打碎對方這個虛幻的夢。
“去迎接你的日出吧。”
最後的視野裏，他看到巴雷爾站起身來，銀白色的月光撒在他身上，而他像一隻巨龍，龐大而又極具威嚴，亙古又悠遠地矗立在那裏。
但他永遠也等不到太陽升起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