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繡活
沈雲歸眼珠子麻溜一轉,再次瞥見他衣擺處的暗色,一愣,似乎明白那東西是什麽,低頭湊近用力嗅了嗅。
不出所料,空氣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是很明顯,不像從前沈風還從刑審室出來那般濃重。
沈雲歸揶揄一笑:“阿娘最近在給我找大嫂呢,哥哥你一身血腥味不說,還冷著張臉,哪家姑娘能看上你?”
說著,她也不管沈風還一張冷臉,兩根手指觸碰他的嘴角,輕輕一拉,扯出個僵硬的笑來。
沈風還將她的手指撥下,瞥見沈雲歸手指上幾處細細小小的針眼,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父親罰你的針線活,拿來給我吧。”
“真的?!”
沈雲歸一喜,規規矩矩地將手收回,立馬讓盼春將那簍子東西端來。
若說這府中,誰的繡活和她繡出來的所差無幾,那必然是沈風還,該說他們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沈風還繡東西的風格與她堪稱一模一樣。
倒不是這位沈世子有什麽愛躲在房間裏繡東西的愛好,隻是沈雲歸從前也時常受這種懲罰,一次叫沈風還見了,見不得妹妹手指接連被紮,幫了一次過後,沒想到旁人的繡活無法幫沈雲歸蒙混過關,他手指僵硬著繡出來的東西偏偏無人生疑。
也虧得沈雲歸知道他公務繁忙,不主動拿這些事來找他。
“世子……”
盼春將簍子遞出去的手有些猶豫,實在不敢再想象她們英勇神武,被外人說成不近人情的雙煞之一的世子爺窩在房裏繡手帕的畫麵。
說起來今日也怪她沒攔住沈雲歸。
尋香樓那樣危險的地方,她必然是不想讓自家郡主去的,沈雲歸也知道她這個心思,故意趁著她去平宜公主那裏時找了迎秋做掩護溜了出去。
“無礙。”
沈風還單手接過那隻不大不小的裝著針線和手帕的簍子,冰冷的手指如下午的沈芳林一般點了點沈雲歸的額頭。
“二妹妹的事旁人多說無益。”他淡淡道,“杜獻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要她自己看清了,想通了才好。”
提起下午的事,沈雲歸自知理虧,沒了氣焰,低著頭,乖乖巧巧應了聲“哦。”
沈風還順手將簍子放在隨侍捧著的托盤上:“不要再去尋香樓了,很危險。”
尤其是最近。
他和秦硯之從下午忙活到晚上,帶著人挨個挨個盤問,才從被封鎖的尋香樓茅廁裏逮到一個千術樓的殺手,才解了尋香樓的封,讓裏麵尋歡作樂的那群人回家去。
這些事他不能與沈雲歸多說,見她乖巧點頭,他自然也沒其他責怪的話可說,再叮囑兩句,帶著隨侍走了。
他進的來,沈雲歸卻暫時出不去,眼巴巴地看著沈風還離開,沈雲歸讓人關了院門,預備就寢。
盼春一麵替她鋪床,一麵回頭看迎秋伺候她漱口,順口就將平宜公主的打算說了。
“公主說過陣子借著郡主你的名義辦個賞花宴,將盛京城中的貴女們請來,好為世子相看相看。”
沈雲歸吐出口中的水,又從迎秋手裏接過帕子擦了嘴:“光我們看人家有什麽用,也得人家姑娘願意不是?”
迎秋將水盆交給小丫鬟端出去,聽見這麽一句話,笑道:“自然是得人家姑娘願意的,二姓之好,必然是雙方都願意才是好的。”
沈雲歸不置可否,撐著腦袋看盼春鋪床,有些疑惑:“辦賞花宴這種事情,以阿娘自己的名義去辦不是更好嗎?”
盼春手下利索,幾下將床鋪整理好,又過來與迎秋一起為沈雲歸拆頭發:“公主的意思是,以郡主的名義來辦,世家夫人們不會跟著來,那些貴女們也能放得開些,不必時時拘束著。”
沈雲歸失笑:“不說世家夫人們,就說大哥那性子,哪個姑娘見了他不拘束?哪裏有姑娘願意嫁他?”
盼春與迎秋相視一笑:“就是世子這樣的性子,疼起人來才讓人心動呢。”
且不說沈風還究竟會不會疼人,便是這定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足夠有吸引力了。
沈雲歸沒了話,脫了外衣上了床,滅了燈,她陷入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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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獻在府中等了一夜,終於等到了沈府讓沈雲歸跪了祠堂,又禁了足的消息,才覺得眼睛的刺痛感徹底消散。
小廝看著一大早起來就心情大好,走路帶風往侍妾院子去的杜獻,有些忐忑,小聲提醒道:“世子此舉,不怕得罪沈世子和良王殿下嗎?”
“你懂什麽?”杜獻瞪他一眼,“這兩位凶神,我不得罪他們,他們也沒有好臉色給我。就算他們因著榮安郡主想要做些什麽,不是還有芳林替我攔著嗎?”
說起沈芳林,他腳下一頓,偏頭問小廝:“夫人還沒回來嗎?”
小廝立即搖頭如撥浪鼓:“沒呢。”
杜獻停下腳步,望著就在不遠處的那位懷孕侍妾的院子,想起當日對沈芳林說過的話,心中驀然一痛,有些懊惱。
他當日,是過分了些,那樣傷人的話,沈芳林那樣心思細膩的姑娘,怕是要難過好一陣子了。
他看了看侍妾的院子,猶豫一陣,皺著眉調轉了腳步。
小廝搞不懂他的想法,急忙跟上他的步子:“世子這是去哪啊?”
杜獻腳下不停:“去定國公府。”
“去去去……定國公府?”小廝腳下一個踉蹌,“世子您不怕遇見沈世子啊?”
杜獻腳下再次一頓,倒是沒停下,沉默片刻:“怕,那也得去把夫人哄回來。”
此時此刻,被杜獻怕著的沈世子,人已經不在定國公府,他就著昨天那身沾了血的官服,在刑審室裏緩慢踱步。
室內氣氛壓抑,拿著筆記錄的真門文官大氣都不敢出。
架子上綁了個男人,手臂上的衣服已經不能再看,斑駁的傷痕爬滿了整個手臂。
還有兩名探門的人捧著刑具,時刻關注著男人的情況,隻要男人的意識稍有不清醒,他們又立刻將男人手臂上已經結疤的地方硬生生撕開,不讓他沒了意識。
沈風還還在踱步,文官被他涼颼颼的目光一掃,吞了吞口水,望向架子上的男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兄弟,要不你就招了吧,你這樣,我看著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