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紅衣
七月花遙遙注視遠天,聲音如同穿越亙古而來。
“大帝一生悲苦,本是天驕,卻被血親褫奪靈根,遇友人背叛,千年修為化作虛無,遭摯愛布局,險些身死道消。”
“他一生戰敗,遭遇無盡羞辱,卻始終心含善念,這一書一劍,便是他一生最真實的寫照。”
“他清楚,在那個混亂的時代,空有一身才華根本無法治世救人,無法喚醒愚昧的世人,便用自己的生命布局,用無盡的鮮血作為自己的棋子,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證道成帝,以最後的壽元封存了天地龍脈。”
“他布下紅衣衛這最後一枚棋子,卻深知這不能救世,便以無字碑鎮壓天地氣運,如此,才還了這世間長達百萬年的太平。”
七月花聲音淒然,眼中有淚光閃爍。
雖然蘇辰就在身邊,目光卻遲遲未曾落到蘇辰的身上。
七月花一直在看著遠處大帝消失的地方,那個一生未嚐一勝,卻依舊拯救了世人的存在著實令人欽佩。
她目視遠天,目光卻似是要穿透這一片天宇,看向那活了一生又敗了一生的身影。
那無名的身影用他的一生踐行了帝王二字,可是歲月無情,淡青色的史書上素來隻有勝者留下了姓名。
可那一生不被認可,卻一生為了天下的帝王當真不配留有姓名嗎?
當然不!
“大帝有憾,一抹遺願化作這獨活六千年的老人,為的,也僅僅是得到世人的認可。”
“我猜他走的時候一定是心安了,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直到這個時候,七月花才緩緩轉頭看向了蘇辰,她後退半步,接著九十度躬身。
如此動作讓蘇辰一愣,七月花說道:“這一拜,是我代大帝感謝你,若非你率先喊出了那一聲,大帝怕是要在徹底消亡之際,依舊留有遺憾而去了。”
蘇辰聞言臉色複雜。
不為帝者,終究是不明白帝王的孤寂的。
他無法體會那位無名大帝一生的淒苦,也無法領悟到他究竟承受了怎樣的痛苦與掙紮,更不知他是用怎樣的決心才是保證自己始終心懷善念。
推己及人,在蘇辰看來,若是他遭逢大地那樣悲慘的一生,恐怕早已經墜入魔道,在天地遭逢變故的一刻,怕是要反過來報複這片天地。
不過那無名帝王並沒有這麽做,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依舊未曾忘記最初的誓言。
甚至於,在被這世界遺忘了無盡歲月過後,在遺留下來的殘念重新恢複記憶,有機會活出第二世的前提下,依舊選擇了用最後的力量守護這一方天地,用殘餘的力量震懾深埋於大地之下的古族。
無法想象這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毅力。
而這樣的存在,又何嚐不值得人敬佩?
蘇辰喊出的那一聲大帝,並非因為他的實力,而僅僅
是因為他的意誌。
帝者,為蒼生。
那無名帝王,終究用自己作為準則,告知了神州大地之上的所有生靈,帝者的真正含義。
“你起來吧。”
蘇辰收回思緒,目光落到了七月花的身上。
就算是沒有紅衣衛,就算是沒有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僅僅是因為他所看到的那些景象,那一聲大帝他依舊會喊出。
帝王最後的願望,他沒理由拒絕。
事到如今,蘇辰也真正清楚了七月花之前所做的一切正是因為今天,和黑袍使合作也好,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情也罷,隻是為了大帝的心安。
無法評判七月花所做的到底是對是錯,正如無盡歲月前那位帝王創立紅衣衛時所說,以殺止殺,這是紅衣衛的罪,也是紅衣衛的責。
無盡歲月過後,紅衣衛怕是早已經忘卻了他們最初被創立的目的,如今的紅衣衛和神城相連,雖然修顏已經為紅衣二字正名,但紅衣衛究竟還是不是曾經的紅衣衛,已經沒人能夠說清了。
但蘇辰相信,七月花一直奉行著紅衣衛的理念,也正因此,她才會做出那麽多的錯事為大帝鳴不平。
“曾幾何時,我還是紅衣衛之中響當當的人物,信奉夜梟之名,行殺伐果決之事,可隨著手上鮮血越來越多,我發現我錯了,錯的離譜。”
“也就在那一日,我在孤本古籍之中發現了大帝的身影,也明白了紅衣衛的真正來曆,從那一刻開始,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隻是為了大帝。”
“如今一書一劍已經重新出世,大帝之名也得到了世人的認同,我已經沒有遺憾了,今日我來見你,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你既知道我做了那麽多的錯事,那我就給你審判我的權利。”
說著,七月花單膝跪地,拿出了自瀛洲過後一直隨身攜帶的一書一劍。
事實上,當時蘇辰雖然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書一劍重新被封印,但七月花卻在暗中以秘法得到了這兩樣東西。
她深知這一書一劍便是喚醒大帝的唯一方法,而剛剛所發生的事情,也恰恰證明了她的猜測。
“這本書是大帝未逢變故之前所著,寄托了大帝的所有善念,有著淨化邪祟,平定亂局的神秘力量。”
“這一劍則是大帝晚年剝骨煉肉,用一腔熱血,以帝身為材鑄煉而成,可斬盡世間誅邪,為紅衣衛的真正象征。”
“現在,怎麽審判我,由你決定。”
蘇辰聞言臉色越發的複雜。
麵前的一書一劍隨便一樣流傳出去都必將出現驚天變故,這兩樣東西雖然並非仙兵,甚至連重器都算不上,但曆經歲月洗禮不消,同時寄托了大帝的力量,能夠發揮出怎樣的神能誰也不清楚。
他很想接下,但是他不能。
這燙手的山芋放在如今的他手中,對他而
言就是驚天的禍患。
更何況,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資格審判七月花。
立場不同,許多事也無法真正說清楚。
想及此,蘇辰歎了口氣說道:“你走吧。”
七月花一愣。
蘇辰接著說道:“我既非帝王也和那些死去之人無親無故,我沒有資格審判你,真正能夠審判你的隻有你自己,你走吧,咱們,就此別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