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父君的逆鱗
慕白在旁略有猶豫,他一眼掃過布防肅嚴的天兵,傾身向前,在夢芙耳邊低聲道:“也不是非要去洛彩樓不可。”
夢芙麵色一變,轉而看向他的目光帶著兩分落寞:“你又要爽約?”
慕白失笑,隨即立直了身子,當著太極元君的麵道:“隻是擔心誤入了軍戈之地,讓太極元君難做。”
“這裏才不是什麽軍戈之地呢。”
夢芙聞言鬆了口氣,拉了他的手就往門內走去。
太極元君頷首又請了一禮,慕白不著痕跡拂去她的手,步子卻到底是跟了上去。
穿過大門,入目的是一處可容納萬人的臨天廣場,廣場內陣營錯落有序,兩方對壘儼然是演習操練結束後暫歇的防備陣型。
淩空而架的一座洛彩樓,便是在這氣勢恢宏的練兵台之上。
太極元君見慕白的目光在那些天兵的身上掃過,會心一笑,在旁解釋:“這裏確實不是軍戈之地,隻是自從東芝脫逃之後,天宮方方麵麵、邊邊角角都在加強防範。”
即便是一眼掃過,慕白也看清了那些天兵坐如弓立如鬆的挺拔英姿,足可見平日裏的訓練有素。
他側目看向太極元君,不吝誇讚道:“太極元君練兵有方。”
太極元君不卑不亢:“殿下過譽。”
慕白遊曆雖有三千多年,卻從不與天庭打交道。
是以,對於太極元君也並不了解,眼下近距離觀察他,隻見氣度內斂、武息不露,言談間氣息不驚。
慕白甚至探查不清他的修為,可見並不在他之下,難怪聽夢芙剛剛所言,天帝會如此器重。
“下君就送到這裏,以免擾了兩位殿下的雅興。”
慕白思忖間,已經來到了領兵台下,太極元君駐足告退,他麵上並無戲謔之色,夢芙卻燒紅了臉。
剛剛還有薄怒的神情,在他知情識趣的態度下也煙消雲散,隨即朝他揮了揮手。
慕白看著他的背影扶額頭疼,也不知道這一時愧疚之下,踐諾來陪她夜觀洛彩樓是否當真合適。
“走吧。”
夢芙說完準備拉他的手,將觸之時卻又陡然頓住,即便慕白剛剛拂落她手時並不強橫,也讓她有了自知之明。
夢芙伸過來的手默默收了回去,朝他歪頭一笑,隨即點地而起。
慕白雖然被她這小心翼翼的姿態,衍生了心中酸楚,卻也無法給她過多回應,無奈輕歎後,隨著她禦風而起,直上洛彩樓。
洛彩樓與宗南島的阜戈高台,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阜戈高台修建於山巔,延伸而出,整個增盤殿都盡收眼底,甚至還可以看到小半個宗南島。
洛彩樓則是淩空而架,銀河鋪路,除卻星辰為燈的樓內,還有一覽天宮的看台。
宗南島有山有水,草長樹蔭百花豔,靜謐時如瑰麗幻境美輪美奐。
天宮則是巍峨又不失精致,如彩霞盤踞於雲靄處,眾星拱月般托起浮空的洛彩樓,探手可摘星辰,低頭可見銀河,俯瞰可視山河影轉。
“良辰美景。”
夢芙說話間兩臂曲肘,背靠在欄上,仰頭看著浩瀚星辰,青絲長發垂落於欄外。
她側了側腦袋,看向慕白,心裏還有一句,“眼前人。”
慕白憑欄眺望:“不虛此行。”
夢芙滿足的輕歎一聲,盼了多年的心願,能夠今日裏和他單獨一賞風月,確實不虛此行。
“也隻有這個時候,我才會對公主這個身份不那麽排斥。”
慕白麵露不解,他以前從不關心她的想法,自然不知道她原是非常厭惡這個身份。
夢芙彎唇淺笑:“起碼這個身份,能讓我此刻自由出入這裏。”
慕白曾聽胤奎神君說起過,夢芙自小便被天後送去了玉心門,他生性冷淡,也不知該如何寬慰,隻好歉然道:“剛才似乎不該稱你一聲夢芙公主。”
“叫的人多了,早就不會動容了,隻是不喜自稱罷了。”
夢芙不以為意,眸底深處浮動了一絲真情實意的無奈,“出生無法選擇,就連我所入的仙門也是一早就被母後安排。活了四萬多年,隻有一樣是我不顧一切的選擇。為此,我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四個字,真的是又勇敢又卑微。
勇敢到不顧一切,卑微到連名字也不敢輕言出口,怕連僅有的朋友情誼也會失去。
慕白對於突如其來的隱晦愛意束手無措,以往夢芙都是直言火辣的告白,他尚且還可以義正言辭的拒絕。
可眼下她收斂壓抑了情感,他卻反而不知該說些什麽。
看著廣場上密密麻麻攢動的天兵,想起她剛剛對於太極元君的態度,張了張口,岔話問道:“你似乎,不太喜歡太極元君。”
夢芙倒也坦誠:“與其說是不喜歡,不如說是嫉妒。”
慕白微微錯愕:“你嫉妒他?”
“是啊。”
夢芙翻轉了身姿,與他同一個姿勢俯瞰下方,“我出生的時候,他就已經常伴在父君身側了。聽大哥說,當年仙魔大戰之後,天界百廢待興,他是戰場上流落的遺孤,父君見他天資奇佳又勤勉苦修,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從寂寂無名到現在手握天庭重兵,也不過才四萬年。”
慕白尤還記得四年前的如岐山大軍壓境,就是由他手握重兵,帶著仙家門派親赴,不過四萬年,已然有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足夠讓別人羨紅了眼。
可那也隻是別人,何至於讓夢芙嫉妒?
夢芙見他神色疑惑,輕笑一聲:“我當然不是嫉妒他手握重兵,隻是嫉妒他深受父君歡心。即便是二哥如今被冊立為太子,看似萬千寵愛加身,可他自小到大也是被父君嚴詞厲教,從無半點和顏悅色。反倒是父君對他,從未有過重言,溫聲提點,諄諄教導。”
夢芙說到這裏,眸光一暗:“我小時候氣不過曾打過他一巴掌,父君得知後大發雷霆,若非二哥攔著,可能我翅膀都要因此被折,我有時候都會覺得,我們三個在父君眼中無足輕重,反倒是他,才是父君的逆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