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兵戈相向
飛沉哪裏會留給他們毫發無傷離開的機會,他抬手間猛地一揮,早已將他們團團圍住的侍衛在他一聲令下蜂擁而上。
夏初左手還握著飛沉的長鞭,骨節因為太過用力早已泛白,襯的手背上的血痕觸目驚心。
她對一擁而上的侍衛視若無睹,慕白的避而不談讓她心生惶恐,隻覺得眼前黑翳漫漫湧上。
那一刻,夏初的眼裏既空洞又茫然。
她像是盯著眼前的慕白尋求一個答案,又像是什麽也沒看,腦子裏仿佛有千百個聲音嘈雜交錯,回蕩的都是‘冬末死了’這句話。
夏初雙腿虛軟,頭疼欲裂。
等了一萬多年的人啊,如今就在她身邊,卻再也睜不開眼。
“到底……發生了,什麽?”
夏初艱難開口,伴隨著她的字語頓挫,刀光劍影也隨聲而至。
慕白在她質問聲中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畢乾,心中清楚若是不帶走他,夏初今日裏也不會離開。
他一手攬過畢乾,一手輕輕拂袖,刀光劍影如龍鯨吸水般匯成一股,盡數沒入他那隻袖子裏。
夏初隻見他驟然伸手向畢乾,攬過他後手腕翻轉,十指迅速翻飛,周遭的光景接而扭曲,水波般動蕩的片刻,耳邊突然響起了梓穆的一聲驚呼:“慕白,十三!”
怎麽會有,梓穆的聲音?
她隻希望剛剛發生的一切是自己的幻覺,一切都是噩夢一場。
可動蕩之後的景色再次鋪陳在她眼前,慕白的肩上靠著畢乾,梓穆擔憂關切的看著他們,嘴唇翕動似乎在說些什麽。
可夏初短暫的耳鳴,什麽也聽不見。
她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還在煉閆殿內的他們,不過眨眼的功夫,為何會出現在了如岐山的邊界。
她隻知道,畢乾死了。
她的冬末,也死了。
夏初怔怔地站在那裏,雙腳虛軟,靠在後麵高大的柏樹上,眼前的一切,全都鉸碎了一樣零落,想不起具體的顏色與形狀。
直到梓穆走了過來,抬起她的左手想要一看傷勢,夏初腦海中的記憶才逐漸回攏,讓她想起了眼下執念破碎,期望崩塌的現實。
她從梓穆手中抽回受傷的左手,脊背離開一直支撐她的柏樹,一步一步走向慕白。
夏初手中凝出紅色靈劍,蒸騰著奪命的光芒,劍尖直指慕白。
“說。”
隻有一個字,卻仿佛用盡了她所有氣力,全身都在不停的顫栗,既害怕他點頭,又害怕他說是。
心底明明萬般害怕他承認,可她仍然執劍逼問。
“十三!”
梓穆驚呼一聲,緊步跟了上來,試圖按下她胳膊。
豈料,即便渾身顫栗不止的夏初,執劍的手卻穩若磐石。
梓穆雖不明就裏,卻也不能見他們二人兵戈相向,連忙勸道:“你先放下劍,有什麽我們回院裏好好說。”
慕白那雙與冬末極其相似的眉眼極冷,沒有負疚,也沒有試圖辯解的波瀾。
他隻淡淡陳述道:“冬末死了。”
“是……不是你?”
若是換成以往,飛沉說的話,夏初一個字都不會信,可是慕白的態度卻自始至終都是默認,並且絲毫沒有辯解。
她一直想聽一個‘不’字,但他始終沒有說過。
他沉默著將她推向了世上最黑暗的深淵,而她正站在深淵之巔,俯視著那雙鳳目裏,足以將她毫不留情吞噬的陰冷黑暗。
夏初最後一次問道:“為什麽?”
慕白微微蹙眉,沉靜如水的麵色終於興起了一點波瀾。
他眉間擰起,看她的時候瞳眸一轉即掠過,那裏麵星點流動的光澤沒有絲毫溫度,一如他薄唇輕吐的字句,讓她如墜冰窖。
“他是魔。”
經久的執念,在慕白這三個字中分崩離析,自此碎了。
夏初突然失聲笑了出來,原來人在絕望的頂巔,是哭不出來的。
她笑自己天真的還抱有幻想,期待他否認。
從始至終,他哪裏是去尋九瓣沙華的,他分明就是早有預謀,在兩地相連之前,先擊殺魔王,以免鴻魄應諾將畢乾喚醒,屆時對於三界而言,又是一位強敵。
這樣的慕白,她仿佛從來都沒有認識過。
就像剛剛在煉閆之地,他居然還能從容不迫的帶著一具屍體和她施術離開。
此前,慕白還對自己謊稱用不了靈力,一直以輕功登山,殺人之後卻可以施展縮地術,瞬行於千裏之外。
仙魔兩立,他要殺畢乾是他的立場,可他不該利用自己。
這一點,讓夏初永遠也無法原諒。
靈海在她體內掀起滔天駭浪,曼欲緋蘼抽出的花苞開始飛快地生長,最後徹底綻開。
神識裏‘鏗’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碎裂,她的雙眼現出九點星芒,再抬眸的瞬間又稍縱即逝。
梓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夏初,令他汗毛根根倒豎,好像有個毀天滅地的東西即將墜落,壓碎這裏的每一個人。
慕白比梓穆更早發現了她周身的氣機不對,瞬息而起的欣長身形,如同飛淩利刃置她背後,抬手一掌對她當頭罩下。
梓穆甚至還沒來得及對夏初喚出一句,“小心。”
就見夏初翻手一推,但聽風聲起旋,傳來冬日裏獨有的破冰聲響。
淒厲,細微,又鋒利。
針鋒相對下,她避開了當頭一掌,卻難逃袖口被劃出道道襤褸。
“他們這是,怎麽了?”
言竣不知何時也趕來了此地,此時站在梓穆的身旁,一臉困惑的看向交手的夏初與慕白。
“我也不知道。”
梓穆隻覺頭大如鬥,指了指被安放在一邊的畢乾,“看情形,好似是慕白殺了魔王畢乾,十三要找他尋仇。”
卯時破曉時分,慕白破開結界的聲響雖細微,卻仍讓梓穆有所察覺。
當他發現這兩人私自進入魔墟之地,也不敢張揚,隻告訴了言竣,然後獨自守在這裏。
梓穆本想著,若是子時他們還不出來,就將一切事物交托給言竣,再獨身進去尋他們。
沒曾想,他最害怕的結果沒有發生,可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們二人出來,卻發生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