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靈海匱乏
夏初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慕白,七萬年前的拚死一戰於她而言,仿佛隻在昨日。
然而,於慕白而言,卻已然過了無數個春秋。
他早已不再是那個清冷稚嫩的少年,就像他們再也回不去的那些,生死與共的歲月。
越來越多的仙家眾眾聚集到了宗南島,竊竊私語的議論紛紜,夏初也懶得去聽。
炅霏上神如今不在了,大師兄重印的話讓她上前的步伐頓了一頓,夏初看了一眼胤奎神君,垂眸駐足。
流過他們身邊的風,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慕白的麵容隱在背光之後,夏初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見雪袍紛飛,青絲潑墨。
凡間曆劫那一世的記憶,忽然在腦海中翻湧而現,慕白一個推門抬眸,夏初一個驀然回首。
推門的那位,一襲月牙白的袍子,腰間一條銀色腰帶,長發如墨隻用一條白色綢帶束著一根狐狸頭銀簪。
他鳳目斜長,眸光清冷,骨子裏透出的一股子寒勁讓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偏生他身上又散發出一種迷人的王者氣息,雖令人生懼,卻也讓人不舍得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
驀然回首的夏初,已經被驚豔在原地。
瞠目結舌,無法言語。
慕白眉間輕蹙,朝著她緩步走去,直到立在了她的麵前,輕抬合上了她的下巴,誇張的抹了抹她的唇角,溫聲說道:“阿初,你流口水了。”
夏初如夢方醒,麵色羞赧扶了扶額,五指卻仍然支開了一條縫隙,偷偷的往上瞄著。
慕白抿了抿唇,傾身附到她耳畔低語:“本來就是你的,光明正大的看就是了。”
他距離夏初極近,嗓音又刻意壓低,帶著沙啞蠱惑的意味。
那聲音縈繞在夏初的耳邊,凝聚的熱氣在耳廓間流淌,漾出些微的癢意,讓她心生旖旎,浮想聯翩。
彼時的夏初隻顧得上驚歎一聲:“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可此時的夏初,再看向這雪袍之人,心中除了憤恨,還有一絲被戲弄的惱羞。
她聲音裏不含任何溫度,再抬眸時,滿目寒涼的問道:“司命薄,是你改的嗎?”
總有這樣一個人,在朝暮與年歲以後,在杯酒寄月與衣盡風塵以後,她從容地向你走來,讓你陷入巨大的沉默,無法動彈。
慕白看似麵容清冷,負手而立,風吹得他衣擺高高飛起,猶如此刻心中翻覆的浪潮,直至將他自我湮沒。
他沒想到,夏初第一句話問的是這個,微微蹙眉後,淡淡開口:“是。”
“冬末是你殺的嗎?”
這句話,七萬年前,夏初問過。
七萬年後,再問一次,心髒痙攣般的疼痛並未減退,反而有著倍感淩遲般的撕裂。
周身靈力都在狂奔亂湧,信馬由韁。
她臉上沉靜如水,心中烈焰焚燒。
夏初覺得自己的血此刻都是沸騰的,灼熱的,滾燙的,燃燒著她的四肢百骸。
慕白的眉眼生得極好,是她最喜歡的那種鳳目,隻是有別於冬末尾梢的那種溫柔,他的鳳目裏又清冷,又沉靜。
陽光從他身後投過來,他靜立在漫天雲錦般的霞光中,夏初看著他一襲月牙白紗衣,站在增盤殿前空曠的山巔,涼風一卷,寬袍廣袖,當真是說不出的神仙風流。
她從心底裏存著一絲僥幸,寧願七萬年前的那一架打的荒唐,寧願從他口中聽見一句‘不是’。
她眸中冽著深淵寒冰般的冷,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然而,這位上神一開口的話,讓她整顆心都在那暗無天日的深淵裏極速下墜,下墜。
他說:“是。”
紅光頃刻間大盛,夏初周生縈滿靈力,結界內似血霧般暴起蒸騰。
她並指成訣,一根巨大的鳳翎由靈力而結。
梓穆不知何時走到風挽和敖匡的身旁,他察覺出了慕白的異樣,卻又覺得有些匪夷,這才出聲對著風挽說道:“不太對勁。”
風挽也看出來了異樣,蹙眉頷首:“確實有異樣。”
敖匡:“……”
就在敖匡一臉茫然的看著風挽和梓穆,正要提醒他們兩個人,能不能別這麽簡潔意駭的交流,耳邊響起了胤奎神君,終於憋不住的一聲:“慕白他沒有神力,十三上神你勝之不武。”
巨大的鳳翎裹挾著鋪天蓋地的殺意,在胤奎神君的一聲話語後定住。
夏初眉間緊蹙,眸中閃著淩冽寒光,猶如彎刀覆雪,令人心驚膽寒。
但她還是停住了鳳翎的攻擊,拈指凝出一絲紅芒,探入慕白體內。
她麵色一怔,胤奎神君沒有說謊,晉升上神的慕白此刻本該和她一般,神力渾厚充盈全身。
可他的身體裏,隻餘麒麟本命元丹上有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匱乏靈力。
這,怎麽可能?
她麵色有片刻鬆軟,不過須臾又再次冷硬起來。
他沒有神力,跟她有什麽關係?
冬末消散於天地,如今她孤身孑立於世,唯有雙手染滿他的淋漓鮮血伴她殘生。
鳳翎在她思及冬末後殺意更盛,翎隨心動,一路爬峰到無情。
再一寸,就能刺進他的心。
慕白那張慣常平靜無波的神色倏然間眉峰微動,他看見了夏初靈力而聚的那根鳳翎,泛出了一絲黑和紫的光芒。
他心下一沉,用元丹結印,三指交錯兩指微曲,印結將成,鳳翎將至之時,天帝將將趕到,他的一聲‘炅霏上神’成功讓兩人的動作停滯。
那根鳳翎逼近他的元丹,慕白卻隻是看著她翎尾處的黑紫色消逝,悄然鬆了一口氣。
“炅霏上神尚在閉關,天帝你拿什麽阻止本君?”
夏初眉目微挑,麵色肆意,今日弑神,她勢在必得。
在剛剛胤奎神君喊出慕白沒有神力之時,有幾位師兄也已經陸續趕來,敖匡他們在一旁喊著讓夏初停手,師尊師令,不得以強淩弱。
隻是,夏初心中恨意滔天,自動摒棄了這句話,她是軒轅門的人,卻從來都不是炅霏上神的弟子。
這師令,她可以不聽。
然而,天帝剛剛喊出的那一聲,讓她本就對炅霏上神萬般負疚的心,不由自主就稍滯停待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