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半獸
尚且還在緬懷的夏初,一直沒有發現。
直到聽見一聲‘噗通’落地的聲響,才讓夏初頓覺後背沒了溫度,勒停了馬回首才看到,慕白正踉踉蹌蹌的起身……
夏初自知理虧,可口中又說不出道歉的話,伸手本想扶他上馬。
慕白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氣若遊絲道:“我還是用輕功吧……”
這條溪流不長,他們已經走了大半,不消片刻就來到了盡頭。
一直走在前麵的夕漫也是剛到不久,卻正好撞見了村民抬著屍體出來,那三人麵上都是義憤填膺的神色,口中還在說著:“樂悅這是殺了第四個了啊……”
夕漫正在問明情況,夏初牽著馬和慕白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說了半晌,算是弄明白了前因後果。
村民們說,這樂悅就是守著藥田的妖獸,最近突然開始大開殺戒,這擔架上抬得就是第四個受襲的村名。
夕漫是名門正派出身,建元門也是因為斬妖除魔而覆滅,她自然聽不得邪祟猖狂,當下表示要去除了那隻叫樂悅的妖獸。
村民見她們持劍佩刀,一看就是修真的人,眸中現出希冀的光,欣喜道:“真的?”
夕漫一臉正氣凜然:“那是自然!”
村民們放下擔架,一聲吆喝,原本還杳無人煙的地方,不大一會蜂擁而來十幾個人,提著榔頭就要跟他們去除妖。
夏初扶額頭疼,看樣子是忍氣吞聲了許久,積怨被挑弄起來壓不下去。
此刻,攔已經攔不住了……
眾人正聲勢滔天的擁護著夕漫他們向裏麵深入,就見突然迎麵而來一隻巨大的人麵獸。
拖著條長尾,除了腦袋,還保持著直立的半獸行走,地麵都有些隱隱的顫動。
明明是駭人的樣貌,偏偏還穿了件非常合身的碎花裙。
夕漫無暇品頭論足,已經橫劍在前,夏初也正要提刀而上,卻被慕白一把拉住。
夏初剛要開口,就見慕白搖了搖頭,道:“它身上沒有戾氣。”
夏初麵色一怔,若是真如村民所言,這樂悅都已經殺了四個人,身上不可能毫無戾氣。
然而,慕白拉住了夏初,夏初果斷攔下了夕漫,可身後的村民們,卻仗著他們之勢,雖然不敢扛著榔頭上前,卻紛紛撿起了路邊的石頭砸向半獸。
樂悅的眼眶驀然通紅,夕漫雖然不知道夏初為何攔下了她,可手持利劍原本還嚴陣以待。
結果,卻聽她哭喊了一聲:“娘。”
轉眼就‘咚咚咚’的跑了個沒邊……
夕漫當場傻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夏初愣了片刻,然後追了上去。
就在這時,前方出現了一位婆婆。
她看上去已然年邁,頭發花白,一身袍褂被山風拂得獵獵作響,仿佛是一麵掛在身上的旗幟,蒼老的麵容上沒有表情,冷硬如枯石。
手中拿著棒子,步履仍然矯健,當頭就朝著夏初砸了下去。
夏初見是她隻是凡人,又歲數不小,總不能欺負個老弱婦孺,隻能四下回避。
身後接而追來的村民們卻以為她打不過,瞬間做鳥獸散,烏泱泱的喊著:“殺人了,殺人了。”
夏初為了能好好說上兩句話,隻好給那位婆婆施了個定身術。
夕漫也上前取下了她手中的棍子道:“婆婆,我們沒有惡意,隻是聽聞這樂悅傷人,才想著幫村民除害。”
“呸。”
婆婆雖然年邁了,說話卻是中氣十足,啐了一口,“你聽他們滿嘴胡言,我女兒怎麽可能傷人,就因為她體內有妖的血脈,他們就一直欺負她!”
女兒和被欺負這兩個詞,讓夏初一行人麵麵相覷。
這時,剛剛的樂悅見村名遠離,才從後麵探頭探腦的走了出來,開口的聲音柔婉,簡直和她的樣貌大相徑庭。
“都是我不好,才讓娘也一直被欺負。”
她眼眶又紅了紅,還有些濕潤,可夏初瞧著她那壯碩魁梧的獸人身軀,實在沒辦法將柔弱可欺和梨花帶雨,安在她身上。
婆婆佯怒道:“我們什麽都沒做錯,你為什麽要道歉?”
夏初見此情形,對於剛剛村民們口中所言產生了巨大懷疑,已經解開了婆婆的定身咒,見她踮腳也擦不到樂悅的眼淚,莫名有些心酸,試圖近前說上兩句。
可婆婆對他們的敵意很大,滿身戒備。
小不點兒般大的點點,這時從慕白的身後走了出來,搖著那條大紅尾巴,露出了耳朵,對著婆婆奶聲奶氣道:“我也有妖的血脈,他們對我都很好,婆婆不要有敵意。”
點點的這番話,和她本身特意露出來的尾巴和耳朵,比夏初他們說上千言萬語都要頂用。
讓婆婆的麵色瞬間鬆軟下來,可卸了氣力的她,也仿佛越發蒼老,心力交瘁。
她領著夏初等人進了屋,那是間極其簡陋的木屋,除了屋外的藥田,和木屋的寬闊高聳之外,屋內幾乎家徒四壁,連茶水都招待不出,隻給他們每人倒了一杯涼水。
慕白說明了來意,樂悅就已經忙不迭的去幫他從藥田采摘靈紫草製成丹藥。
她巨大的身形出了屋子,婆婆才擦了擦眼角的濁淚。
若是放在以往,夏初可能還沒有此刻心中的感悟。
畢竟在三界中,仙妖結合也並無不可。
可她已經曆過紅塵濁世,知道凡間對妖抵觸極大,人妖殊途,被奉為了至理名言。
像婆婆這種在世人口中,可謂道德淪喪,受盡蠱惑。
夏初從沒有受過種族熏陶,是以對此並不讚同,當年即便知道冬末是魔,她也從未覺得仙魔就一定殊途。
“樂悅……父親呢?”
夏初猶豫開口的問話,讓婆婆麵上的神色越發暗淡,半晌後,才喃喃道:“也許死了吧。”
點點白嫩的小手,擦了擦她幹枯麵容上的眼淚,奶聲奶氣的問道:“婆婆你看起來好委屈,不如跟我們說說。”
村子裏的惡言惡語沒有擊垮這位強悍的婆婆,可點點這一句稀鬆平常的安慰之言,卻讓這位飽經風霜的女子,眼淚決了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