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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業火(1)

  因為剛剛外麵那一場激戰,阿南喘息有些沉重。她的手斜持著長刀,麵帶嘲諷地盯著畢陽輝:“姓畢的,命挺硬啊?”


  畢陽輝雙目充血,將壓在竺星河肩上的刀又收緊了一分,聲音嘶啞怨毒:“臭娘們,放下武器!”


  刀尖割破竺星河的皮膚,殷紅的血滲了出來,在他的白衣上格外刺目。


  阿南盯著竺星河,而他神情平靜如常,隻略抬了抬自己的手,看了看那上麵的牽絲,轉向阿南的眼神一凝。


  以所有人都看不出來的幅度,阿南微一點頭。


  畢陽輝壓在刀上的力度又加了一分,竺星河的鮮血如同梅花一般灼灼開在胸前上。


  阿南咬了咬牙,終於丟掉了手中那柄細窄長刀。


  見她乖乖聽話,畢陽輝的臉上閃過一絲得色:“手上!”


  阿南抬起右手的臂環看了看,然後按住上麵的環扣,指尖用力,將它脫卸了下來。


  “扔過來!”畢陽輝獰笑道,見她真的抬手將臂環扔了過來,他心情爽快之下,握著刀的手略鬆了一鬆。


  隻這刀尖略鬆的一瞬,金色的臂環光芒閃耀,卻是砸向了卡住竺星河右手的那一根牽絲。


  右側的絲線被臂環往下一壓,力道略略一滯。


  竺星河何等機警,立即抓住這一瞬即逝的機會,身形向後微仰,右手疾揮,借助牽絲的引力,反手擊向了畢陽輝的腦袋。


  間不容發的一刹那,周圍的人隻看見竺星河的手在他頭上一按即收,瞬息間畢陽輝太陽穴中鮮血便濺射而出。


  那豔麗的血花,分六股橫射,詭異又驚心,如血色六瓣花綻放在竺星河的掌下。


  畢陽輝一聲不吭,手中的長刀已經落地,立時斃命。


  周圍所有士兵頓時都噤若寒蟬,不敢上前。


  誰也料不到,這個如霽月春風般優雅從容的公子,一出手竟如此狠辣。要不是他的白衣上還綻放著那朵畢陽輝的血染成的六瓣花,根本看不出他能在舉手之間攫取一個彪形大漢的性命。


  但擊殺畢陽輝的動作畢竟稍微大了一點,即使有阿南幫他緩了一緩牽絲的力量,竺星河的左側手腕還是被深深嵌入,剮開了一個大口子。


  阿南立即衝上前來,扶住衣袖被血染紅的竺星河,抬手撕下他的衣袖,將他的傷口緊緊紮住,才放他緩緩倚靠在柱子上。


  周圍的士兵雖然刀劍都已出鞘,但麵對這一雙煞星,他們一時躊躇,都不敢貿然衝上來。


  “我救應來遲,讓公子受苦了……”跪坐在公子麵前的阿南啞聲道。


  “不遲,我知道你會來的。”


  阿南聽著他溫柔的聲音,隻覺得心口湧上一股微澀甜蜜。


  明明窗外狂風呼嘯,周圍刀劍環繞,但因為站在他的身邊,她迅速便恢複了冷靜。


  她抓起臂環,“哢”的一聲重新戴上,手持長刀站起護住公子,毫無懼色。


  軍令如山,終於有幾個膽大的士兵持刀衝了上來。


  阿南如今精神大振,而士兵們正因為畢陽輝之死而被震懾,哪裏還敢真的上來拚命,幾下便被殺散,轉眼間閣內撤得隻剩下阿南與竺星河二人。


  閣內就此陷入一片安靜,沒有士兵圍襲,也沒有拙巧閣的人出現。


  阿南心下略有錯愕,若有所思中,不由得抬頭看向了閣外。


  但她心裏所想的那條身影並沒有出現。


  竺星河問她:“怎麽了?”


  阿南搖了搖頭,趁著空隙,仔細查看公子身上的牽絲。


  乍看起來,那隻是幾條細細的精鋼絲,捆縛住他的四肢和脖頸。但無論如何拉扯,五根精鋼絲始終都是輕微緊繃的狀態,也不知道精鋼絲的末端收束在何處,為何會一直緊縛。


  她拉起精鋼絲,沿循著尋找盡頭,卻隻見它們自地下延伸而出,不見來處。


  阿南抬頭詢問公子,他卻隻示意她轉過身去,讓他看看她後背的傷。


  危急情勢之中,阿南隻略側了一側身子,讓他看了一眼。


  絞爛的水靠遮不住她脊背上縱橫的割痕,傷口在水中泡得紅腫。竺星河隻掃了一眼,便已知道她這一路過來有多艱難。


  他神情略有黯然,道:“以前總是替你包紮傷口,沒想到這次我竟幫不了你。”


  “沒事,小傷,都快好了。”阿南心中一暖,抬頭對他展顏而笑。


  雖然她現在全身濕了又幹,衣服皺巴巴,頭發貼在額上鬢邊,委實不好看,但那燦爛的神情,還是讓竺星河抬起手,幫她摘去發間夾雜的一枝水草,順勢輕輕撫了撫她的頭。


  “一別月餘,你清減了。”竺星河站起身,與她一起往閣後走去,聲音輕柔如歎息,“隻是,我還想在這裏等一個人。”


  阿南正想問什麽人,忽聽得耳後風聲響起,躲在暗處的一個士兵欺了上來。


  她立即一個轉身,手中長刀光芒閃過,對方手臂中刀,立即趔趄後退,而他的同伴也緊跟了上來,攻擊阿南。


  “不是下令撤掉守衛了嗎?”


  雲光樓上,朱聿恒換掉了濕衣,卻看見阿南又與士兵們戰在一處,臉色一沉。


  諸葛嘉有些狼狽,道:“許是倉促之間,這幾個布置在角落的防衛沒有通知到……”


  朱聿恒不再說話,見那幾個士兵很快不敵,阿南也並未下死手,任由他們負傷逃離。


  諸葛嘉請示道:“那,屬下帶人包圍他們?”


  朱聿恒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閣後合歡樹下的石燈籠上:“再看看。”


  天風閣外,阿南殺退了殘兵,精神大振:“公子,我們先去解開你的牽絲。我已經托人……托魏先生測算出了放生池的正中心。”


  竺星河“嗯”了一聲,阿南抬手扶著他,絮絮叨叨地和他說話,像是要把分別以後該說的話都一起說出來:“公子你也知道的嘛,像放生池這樣有水的地方,哪怕隻是不均衡的水波,也有可能讓牽絲失去平衡,所以隻能選在最中心的那一點,以平衡它所受到的牽引力量……”


  說了這一堆後,她又覺得懊悔,心想自己到底在說什麽啊,難道不是應該像正常的姑娘家一樣,說一說自己有多想念他、多擔心他才對嗎?


  但竺星河卻十分認真地傾聽著,道:“我在這邊無事之時,也以散步為名義,以腳丈量這邊的地形,計算出了牽絲所在。”


  阿南驚喜道:“我就知道,公子最厲害了!”


  他搖頭而笑:“走吧,我們去看看,究竟我和魏先生,誰算得比較準確。”


  因為顧忌牽絲,竺星河行走的速度十分緩慢,在此時湖心的疾風之中,如臨風的玉樹,看似要被風雨摧折,卻終究步步沉穩,依舊是她記憶中堅如磐石的公子。


  小閣右側,合歡樹下,在中心的那一點上,赫然立著一座石質的燈籠柱。石柱雕刻成蓮花模樣,中間挖出碗口大的空洞,裏麵插著蠟燭。


  阿南舉步從樓閣邊緣而行,測算了一下距離,然後停在燈籠右側半尺處。


  竺星河見阿南看向那燈籠,微微一笑問:“看來,魏先生算出來的中心點,是在這裏麽?”


  阿南點點頭蹲下來,用手中刀去撬那下麵的地磚。


  “等一下。”竺星河緩緩環顧四周,說道,“你覺得,這麽重要的地方,那些守衛為什麽會輕易被我們殺散,任由我們尋找到這裏?”


  阿南自然也早已察覺到不對,應道:“我知道,公子放心。”


  說著,她側身退開了一點,抬起手中長刀,以刀尖在旁邊的青磚上輕敲,確定了空洞之後,將那塊青磚一寸一寸地小心抬起。


  在磚塊尚未徹底起出之時,她一手按住青磚,一手刀尖直插入磚縫。


  隻聽到輕微的哢一聲,然後是軋軋聲響起,隨即裏麵的機括徹底卡死。


  她左右搖晃了一下刀子,確定沒有問題後,將青磚掀開,看了一眼,立即辨認了出來:“毒針機括。若我們倉促不查,起出磚塊那一刻,便是被毒針籠罩之時。”


  竺星河道:“魏先生追隨我左右多年,我想他不會有問題。你拿到這個計算結果,中間是否有人插手了?”


  阿南恨恨地將卷刃的長刀抽回,把磚塊還原,臉色難看道:“是我小覷他了。”


  那個插手的人,還是她騙來的。她以為能瞞天過海利用他,誰知道他才是那隻黃雀,早已將計就計布好了陷阱等著她入套。


  是她大意了。


  即使抽離出了部分數據,可他那麽聰明的人,自然早已察覺了那是放生池,也一眼就看破了她的心思。


  阿言,他居然敢這麽不動聲色,布下如此陰毒的手段!


  但……再一想她又隻能苦笑,先騙他的好像是自己。


  算了,爾虞我詐,好像也不能說誰對不起誰。


  見她沒有吐露下手的人,竺星河也不詢問,隻緩緩抬手指向旁邊一塊太湖石。


  “你試試看,那塊太湖石下。”


  阿南快步走到太湖石前,長刀已卷了刀尖,她用手套上的寸芒起出太湖石周圍的磚塊,露出下麵的泥地。


  果然,那隱藏在地底的五根精鋼線一一顯露出來。太湖石多孔隙空洞,它們穿過石洞,隱入了地下。


  阿南將寸芒收回手套中,雙手抓住太湖石上麵的孔洞,要將它從泥土中起出。


  就在此時,周圍雜遝的腳步聲響起。


  阿南一抬頭,便看到從園門處湧進來的士兵,當先之人正是諸葛嘉。


  放生池地方狹小,士兵們結好了八陣圖,這一次手中所持是短棍。


  阿南笑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諸葛提督,您上次擒拿我的陣仗夠大的,結果無功而返。而這次,似乎又沒準備得太充分啊?”


  一聽她提到上次,諸葛嘉就灰頭土臉,厲聲喝道:“你們已插翅難飛,束手就擒吧!”


  說著,他一揮手,示意擺開陣勢的士兵們收縮包圍。


  “等等。”阿南卻毫無懼色,甚至臉上還帶了一絲笑模樣,說道,“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帶他們退下,讓你們那位提督大人,好好過來跟我聊一聊吧。”


  諸葛嘉清冷的眉眼上,似罩著一層寒霜:“提督大人日理萬機,怎麽有空見你?”


  “是麽?可是我好擔心啊,畢竟,他得好好保重身子,才能日理萬機呢。”阿南麵帶憂慮,歎道,“不如你回去問問你們提督大人,他剛剛出水的時候,是不是吃了我給的一顆紫色小丸藥?”


  “丸藥?”諸葛嘉的臉色頓時鐵青,“你敢!”


  “敢不敢他也都吃了,而且這時候,怕是也吐不出來了。”阿南抬頭看了看天上,“那藥叫做朝夕,朝不保夕,夕不保朝,就六個時辰的事兒,諸葛提督,你懂的。”


  事關皇太孫的生死,即使諸葛嘉知道阿南並不可信,但誰都冒不起這個險,他那指揮結陣的手,還是遲疑了。


  阿南說著,抬頭一看天空:“還有五個半時辰。得抓緊啊,不然明天的太陽他是見不到了……”


  隻猶豫了一瞬,諸葛嘉立即轉身,向著後方雲光樓快步而去。


  剩下那些結陣的士兵,一動不動地用手中短棍對準他們,依舊是殺氣騰騰。


  阿南卻視若未見,轉身又研究那個太湖石去了。


  太湖石雖然不大,但十分沉重,她必須要兩隻手才能擎住。而牽絲的線就從石孔中穿過。若舉起石頭,她就無法去解牽絲,若去解牽絲,則石頭肯定會砸下來,一時她竟無從選擇。


  正在兩難之際,耳聽腳步聲響,竺星河走到她身邊。


  牽絲的機括始終維持緊繃的狀態,隻會緩慢地予以允許範圍內的力量,一旦超出則立即收緊,極為敏感。


  這邊下方就是機括,竺星河每走一步,身上的精鋼線便隨著機括輕微的轉動聲而縮短,留給他的始終隻有緊繃的鋼線。


  “我來吧。”他抬手幫她接住太湖石,讓她騰出手來。


  阿南安心交給了他,自己則輕輕撚著精鋼線,循著它小心翼翼地摸進地下去。


  還未等她摸到中間機括,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士兵們,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陸續後撤。


  閣旁樹木在大風中傾折亂舞,風聲與拍擊堤岸的波浪聲震得放生池似是一個動蕩的世界。


  阿南看見月門外的士兵如潮水般退後,拱衛出中間一襲玄色錦衣的朱聿恒。


  他的目光比一身的玄色還要深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未曾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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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友問了一個我從未想過的問題……


  就是,公子被關了這麽久,又是夏天,他洗澡嗎?

  白衣如雪的公子頭發油了嗎?臉上長痘了嗎?

  我當時就愣住了!

  在這裏回答一下,洗!天天洗!

  反正泡澡不需要多大幅度的動作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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