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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晴樓幽鳥入野煙

  端陽節下午,濯清躺在塌上休息,晴雯則坐在榻邊幫他按摩頭部。


  濯清不由想起前兩日,五月初三,這是薛蟠生日,他早早就派了廝,來請濯清去梨香院做客。


  薛蟠對濯清邊比劃邊道:“隻因今兒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敢驚動哥哥。那古董行的程日興,他不知那裏尋了來的這麽粗、這麽長粉脆的鮮藕,這麽大的大西瓜,這麽長一尾新鮮的鱘魚,這麽大的一個暹羅國進貢的靈柏香熏的暹豬。你,他這四樣禮可難得不難得?那魚,豬不過貴而難得,這藕和瓜虧他怎麽種出來的。我連忙孝敬了母親,趕著給你們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如今留了些,我要自己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之外,惟有你還配吃,所以特請你來。可巧唱曲兒的麽兒又才來了,我同你樂一何如?”


  吃了茶,薛蟠即命人擺酒來。猶未了,眾廝七手八腳擺了半,方才停當歸坐。


  濯清果見瓜藕新異,因笑道:“我的壽禮還未送來,倒先吃了你的瓜藕。”


  薛蟠問道:“可是呢,今兒你送我什麽?”


  濯清笑道:“我可有什麽可送你的?若論銀錢吃的穿的東西,你比我還少?不然畫幅畫兒送你?”


  薛蟠笑道:“你提畫兒,我才想起來。昨兒我看人家一張春宮,畫的著實好。上麵還有許多的字,也沒細看,隻看落的款是‘庚黃’畫的。真真的好的了不得!”


  濯清不覺笑起來,命人取過筆來,在手心裏寫了兩個字,又問薛蟠道:“你看真了是庚黃?”


  薛蟠道:“怎麽看不真!”


  濯清將手一撒,與他看道:“別是這兩字罷?其實‘唐寅’與‘庚黃’相去不遠矣。”


  薛蟠拍拍腦袋,笑道:“誰知他‘糖銀’‘果銀’的,回頭差人送你一幅。”


  薛蟠又對濯清道:“我上次出門貿易時,順路到了個親戚家去。這門親原是老親,且又和我家是同在戶部掛名行商,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合長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買賣人,都稱他家是‘桂花夏家’。”


  濯清知道是誰了,那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貴。其餘田地不用,單有幾十頃地獨種桂花,凡這長安城裏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連宮裏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因此才有這個渾號。


  薛蟠有點不好意思道:“他家的姑娘,長得水靈,在家也讀書寫字。我們兩家有通家之好,我與她時候一起廝混過,敘起親來是姑舅兄妹。那夏家妹妹也落落大方,這次去對我更不避嫌疑。那夏家奶奶又是沒兒子的,一見了我去,又是哭,又是笑,甚是熱情招待。連當鋪裏老朝奉、夥計們一群人擾了人家三四日。我還多留住了幾日,好容易苦辭才放我回家。”


  濯清笑道:“是你母親讓你去拜訪夏家的吧?”


  薛蟠一愣,問道:“你怎知道?”


  濯清問道:“親事定下沒有?”


  薛蟠道:“正打算過了生日,備下聘禮送去。”


  濯清道:“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可不要搞反了!薛家和夏家同是皇商,對薛家以後發展並無多大益處,還是找個書香門第女子為上。”

  薛蟠有點意外,沒想到濯清不同意他與夏家聯姻。想聽從濯清的建議,又有點舍不得如花似玉的夏金桂。


  薛蟠正在猶豫,又聽到濯清道:“當然,你的婚姻大事,還是要聽你母親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會回內院和母親、妹妹再商量商量,把我的建議跟她們一下,你自己的大事還是自行決定。”


  薛蟠點頭道:“妹妹知道我今兒生日,昨就回來了,我一會也問問她的意見。”


  兩人都各有心事,結束酒席後,濯清返回西府。


  濯清直接去了納蘭寺,秦可卿自從來到隨園,雖然平日讓香菱送了許多吃穿用度,自己還沒和她好好交流一下。


  妙玉陪著濯清喝茶,邊下棋邊閑聊,妙玉笑道:“怎麽不去西院,來我東院做什麽?”


  濯清也笑道:“先陪妹妹,再去陪姐姐,也不能厚此薄彼。”


  妙玉心有所想,伸手去放棋子,卻不心碰到濯清的手,濯清乘機抓住了妙玉的手。妙玉想掙回,濯清卻未鬆手,妙玉見無法掙脫,也就作罷了。


  濯清道:“金陵甄家,估計也難逃抄家命運,你即使想回去,回蘇州還是金陵?下之大,也沒有妹妹容身之處了。何況你姊妹都在東府,雖有我姨娘照應,但那邊俗事繁雜,往來應酬甚多。妹妹就留在西府,與詩社姐妹筆談神交,又得清淨,總好過別處。”


  妙玉臉色緋紅,微微點頭。


  兩人牽手對座,四目相對無語。


  半響,妙玉道:“彈箏娛人,彈琴娛己。往日都是哥哥彈琴。今日我彈一曲,望哥哥雅正。”


  妙玉焚香跪坐,曲子緩緩流出,技拙而意遠。忽如泉水,又似鳥飛過。正應了那景:好樹鳴幽鳥,晴樓入野煙。


  一曲終了,濯清笑道:“彈琴和作詩一樣,意境為上,妹妹詩做得好,琴彈得亦好。”


  妙玉嘴角微微一翹:“你又來哄我,我中間還彈錯了幾個音。”


  濯清搖頭道:“技巧是可以練習的,心胸境界卻是難以改變。我曾看過一本書,劍客最高境界就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無招勝有招。彈琴最高境界也應該是,手中無琴,心中有琴,無韻勝有韻。”


  妙玉笑道:“你是笑我彈得不在調上?”


  濯清哈哈一笑,打岔道:“我怎麽可能笑妹妹呢?其實我還帶來一件樂器,隻是吹奏起來太過憂傷,怕妹妹聽了傷心。”


  “什麽樂器?”


  “是一種上古樂器,陶塤(壎)。《詩·大雅·板》曰:如壎如箎。其聲平下,與箎相諧。”


  濯清拿出一個如雁卵大的梨形陶器,就是六孔陶塤。


  濯清笑道:“我請工匠為我仿製,前兒才送來給我。”


  塤曲從納蘭寺東院傳出,宛若鹿鳴,又似雁哀。妙玉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故鄉的玄墓山,看到了蟠香寺那滿院的梅花,還有那浩渺的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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