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瞳（三）》

  一大早，串場河就圍滿了人，穿拖鞋的油膩男，捧著菜籃子的大媽，無所事事的混混，爭先恐後地往裏麵鑽。


  囔囔著，舞動的胡子像惡心的蛆蟲，扭個不停，帶著臭味的唾沫四處飛濺，跺著碎片，使勁伸出滿是塵土的腦袋，把一雙眼睛扔進去。


  “不要靠近，都退後！”


  幾個民警費力地趕走他們，但人群還是蜂擁而至，就在他們麵前，幾十具腐爛的屍體，散發著陣陣腥臭味，粘連在一塊，長滿水藻，綠油油的。


  老鼠從一個人的腹腔裏打了個洞，抖了抖身上的爛肉，又鑽進了另一個人的嘴裏，水滴答滴答從地上往河裏麵流，深色的膿液讓民警胃裏翻江倒海，可後麵的群體依舊貪婪地想擠進來。


  “有了嗎？洪師傅？”層層蓑衣下，一個形容蒼老的男子撐著船，從橋底緩慢探了出來，“沒了，都撈上來了。”細看時，才發現這位老人已經是古稀之年，頭裹寸布頂頭巾，兩輪彎月眉下，一對金雕眼，但凡目及之處，皆有定數。


  河岸旁站著一個人，約莫四十有餘，怔怔地盯著小船，麵皮白淨。據他本人講，是自己的女兒發現了河水裏的異常，然後就請來了自己的一個老朋友，果然，在串場河裏撈出了幾十具腐敗的屍體，因為沉在河裏麵太久早就成了水老鼠的棲息之地。


  等現場打掃完畢後，男人被叫住了，

  “請跟我們到公安局走一趟，配合一下調查，謝謝。”


  常有的事，男人點了點頭，坐上了警車。這一路，沉默不語，安靜地很。


  到了門口，男人跟在他們後麵，走進了一間隱蔽的工作室。“你不要緊張，我們沒有任何懷疑你的意思，隻是想問問你是怎麽知道水下的情況，因為你給的理由我們實在沒聽懂，你可以詳細講述下你的經曆嗎？”


  男子皺了皺眉頭，抬起頭，平淡地問：“有煙嗎？”


  其中一個民警從抽屜裏取出一包煙，遞了一根，點上火。猛吸了口，男子緩緩打開了話匣子。


  事情發生在七天前的一個下午，他陪女兒到串場河周圍釣魚，一是自己工作繁忙，很少能陪女兒，二是昨天幾個朋友送給他幾副漁具，就和孩子到離家最近的地方一起釣魚。


  起初他們選擇在河的上遊進行，擺好坐椅後，父女倆就開始忙活起來，把餌料給穿好後，猛得一甩，便悠閑自在地坐等魚兒上鉤。可是，整整過了半個小時，河麵依然毫無波動，似乎整個河是一片死水。


  這不禁讓男人心生疑惑，莫非這河裏麵沒魚？還是自己選的位置不對？

  抱著試一試的念頭，他和女兒把凳子搬到河的下遊，準備繼續垂釣。就在這時，女兒突然驚叫出來！臉色蒼白如紙，一把抱住父親的腿，瑟瑟發抖。


  “妞妞，怎麽了？有爸爸在呢。”


  可孩子竟然放聲大哭，手直直地指著河麵，帶著哭腔，“爸，爸爸，河裏麵有好多奇怪的叔叔阿姨！我怕，怕。”


  男人順著女兒的方向看過去，卻一點發現都沒有，平靜的水麵似明鏡一般，毫無任何異樣。然而無論自己怎麽哄，孩子就是不肯繼續釣魚了，堅持要回家，男人隻能掃興而歸，帶著所有漁具匆匆往家裏趕。


  走到半路時，迎麵碰到了自己同事的父親，“喲，帶孩子去釣魚的？咋這麽早就回頭了？”


  男人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老人，本以為老人最多讓他多安慰孩子，誰知，老人的臉瞬間拉了下來，麵部嚴峻了許多。


  “這孩子不像在撒謊，你先把孩子送回家，我跟你去看看。”


  男人不好阻攔，就依他的意思，把女兒送回去，自己單獨和老人碰頭。


  老人披上厚厚的蓑衣，讓男人站在河岸，看情況。撐著小舟，在河裏劃了起來，到了事發地點後，老人把事先準備好的撈具往河裏一探，原本就鐵青的臉竟然開始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用力一拉，兩具腐爛的屍體被硬生生拽了出來！男人嚇得大驚失色，趕緊撥打了110，很快警方就感到收拾現場，據統計，共有四十三具屍體被撈了出來，已經送到刑偵部門進行檢測了。


  兩個民警隨後便調取了錄像，發現的確如男子所說的一樣，可是誰也無法得知，小女孩是怎麽看到水裏麵的屍體的？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所謂的陰陽眼？還是另有其因？這一切都是一個迷，一個難以解開的千古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