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白雲,在天邊堆起一座座須臾樓閣,又被朝陽鍍上一層輕豔而磅礴的邊,與東都地麵上那座黃瓦紅牆的建築遙遙相對,像被蜃氣之海隔開的實體與幻形。
這便是東都的縉雲城。那是一座雲氣升騰的城池,珠光寶氣,恢宏壯麗。每一條街道,每一所房屋,每一個隱秘的小巷都成了東都百姓對外津津樂道的故事。而坐落在這座城池中心的,便是當朝天子的居所,元永皇城。
此時,在茗承殿漂亮典雅的花園裏,一個灑脫的男子展開一份長長的工程圖,對身旁的青衣人道:“七弟,你看看,這是修改後的工程圖。”
他正是官至工部尚書的當今四皇子,公皙致宴。
青色廣袖一動,粗粗拂過工程圖,又抬頭笑道:“所有人都知六皇兄束發之年便官任工部尚書,司工程事務,執掌土木興建之製這幾年來,東都好幾座殿堂都是皇兄掌工,神工天巧,淺之真真是班門弄斧了。”
公皙致宴擺手一笑,古銅的健康膚色襯出他雪白的牙齒:“七弟不必自謙,之前指出的幾項工程隱患也非出自常人之口。”
萬景帝賜予言淺之的府邸還未竣工前,暫住在元永皇宮的茗承殿中,這幾日公皙致宴經常來找他商議建工之事。公皙致宴性情本就爽朗灑脫,平日裏專心於建工的研究,手下們礙於他的皇子身份很少敢與之商討的,而兄弟內也未有對建築精通的,難得能遇到言淺之這樣的伯樂知音,自是熱忱了許多。
兩人一番談笑間,彩紗裙飄動,步攆上細細的五色流蘇晃蕩,宮娥們擁著一個氣質高華的美人而來。隻見她一身玫瑰紫緞子水紅錦裙繡了繁密的花紋,衣襟上皆鑲真珠翠領。朝雲髻上金絲八寶攢珠釵閃耀奪目,另點綴珠翠無數。明眸顧盼有神,眉睫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豔絕六宮,而今經過了時光的洗濯褪去天真爛漫,唯有雍容風韻。她一笑,滿園春花盡失顏色:“你們兩個聊什麽聊那麽開心呢?”
公皙致宴和言淺之齊齊施禮道:“母妃。”
“這會兒就我們三人,無需多禮了。”蘭妃笑笑,走到石桌邊坐下,目光掃到那張工程圖,“又是為寧王府的修葺之事?這個不急,致寧你剛進宮不久,不妨多住些時日。這裏,便是你的家。致宴,你也剛完成臨安西子山莊的工程,別累壞了身子。”
自二十年前承德皇後病逝後,萬景帝一直未再立後。後位空缺,後宮六院的事務一直是蘭妃打理的。蘭妃的哥哥是當朝的禦史大夫,四皇子公皙致晟是她的嫡出。
“致寧,在這裏還住的可還習慣?要是有什麽需要,定和本宮說。一家人,不要見生。”蘭妃笑臉溫婉。
言淺之舒開唇角一笑,星眸裏流光四溢,就仿若漫天的星辰都掉落進了他的眼底:“承蒙母妃照料,這裏一切都很好。”
“那便是最好的了。”蘭妃點點頭,看著言淺之的劍眉星眸,刀刻般深邃俊朗的五官,氣定神閑的表情,有一股隱隱的不安透過心扉。他隻是那樣閑閑的坐著,卻自有一種吸引力,如天清俊,如月威儀,讓人移不開目光,就仿佛他出現的地方,一切就隻屬於他。蘭妃隻見過他三次,但隻是這樣短短的接觸,也讓她感到了雖然言淺之麵容清雋,身上那股勢不可擋的王者之氣天子之儀還是透過眉宇散了出來。要知道,這十分的不妙。
“致宴,你四哥呢?為何近幾日都不見他來了。”蘭妃暗自歎了一口氣,笑著對公皙致宴道。
“四皇兄之前奉父皇的命去淮南查看春旱的災情了,算著時日,也該是快回來了。”公皙致宴答道。
正說著,紛遝的腳步聲至,被一群太監宮女擁進來了一雙人兒,十五六歲的模樣,都是無暇玉冠了發,玲瓏大眼,鼻若懸梁,唇若塗丹,膚如凝脂,像極了一對精致的瓷人。見了園子裏的眾人,脆生生道:“給母妃請安。六皇兄好,七皇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