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O三章董老道
一O三章董老道
石棚山戰鬥的規模雖然不大，但卻打破了日本關東軍樹立的日本陸軍天下第一的神話。王德林聽陳靖亞說要調無常隊來，心中頗有些期待。又聽讓李延祿去調兵，須先繞道哈爾濱。馬上大叫道：
“這不是明擺著脫了褲子放屁，自個找麻煩嗎？你給你爹寫一封信，讓延祿帶去，你爹一看是你的信，自然就發兵了嘛！”
陳靖亞一笑問王德林：
“王叔與我爹相識多年，你什麽時間見過我爹寫過字？”
王德林一拍腦門叫道：
“你爹不識字，我倒把這茬給忘了。”
其實就算是陳子鄂不識字，他身邊的人可是有識字的。陳靖亞修書一封，將這裏的事向陳老爺子說明白，陳子鄂豈能不出兵。但陳靖亞心裏非常清楚，經過三四個月的集中訓練，張貫一已經將教導隊，變成了一支由共產黨掌控的武裝力量。除非作為這支隊伍的靈魂人物張貫一願意，否則他爹根本調不動這支教導隊。冷豔秋是共產國際派來的負責人，因此隻有冷豔秋親自去，張貫一他們才會依照命令出擊。
其實陳靖亞並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個李延祿早在兩年前就加入了共產黨，而且他的上級就是滿洲省委。因此作為軍事部長的張貫一，就是李延祿的直接上級。
王德林有心將陳靖亞接到自己的營部，或將其送到哈爾濱繼續治療，但陳靖亞心係時態的發展，堅持留在王家養傷。陳靖亞雖沒有軍銜，但其身份特殊，王德林也不敢用強，隻得將自己的警衛班留下，並一再叮囑孟季玉，一定要保證陳靖亞的安全。
王顯明雖不是個正牌的醫生，但他有行醫的經曆，在少林寺時又學了不少醫病療傷的方子，因此陳靖亞在王顯明的精心調理一下，一天好起一天，不出三五天便能下地活動了。
這天清晨，陳靖亞覺著身上逐漸有了氣力，便想到院子裏去打一套綿掌，活動活動筋骨。才將走出屋子，隻見院子裏的積雪已經掃淨。一個人影在哪裏晃動，隻見此人疾走如飛，出手如電，身形如風，將一套拳打的是出神入化。陳靖亞自幼習武，什麽長拳短打，南北兩派的路數都見過，但這套拳他真是覺著眼生。也是好奇，便抱著肩站在廊下，看此人將一套拳打完。
在庭院裏練拳的正是王顯明，等收住身形後，王顯明額頭微微出汗，才將拿起貂皮大氅披在身上，見陳靖亞站在廊下，便走來向陳靖亞一抱拳，說道：
“陳先生的身體尚在恢複期，要多注意休息，何必這麽早起。”
陳靖亞說道：
“多謝恩公這幾日的細心照料，我的傷已經好多了。適才看見恩公打拳，那套路眼生的狠，不知恩公可否賜教？”
王顯明笑道：
“此拳叫做達摩十八手，內功心法既是易筋經。在下雖習學十餘載，隻能觸及皮毛，讓陳先生見笑了。”
陳靖亞笑道：
“此拳高深莫測，我也是第一次見。”
王顯明也是那好武之人，見陳靖亞收拾的緊趁利落，知道也是打算來練拳的，便問道：
“不知陳先生師從哪家，可否讓在下一觀？”
陳靖亞也不推辭，來到院中站定身形，說道：
“吾自幼習學洪武皇帝所創的小洪拳，後又經葛月潭老先生傳授一套綿掌，待我打來你看。”
言吧，分身形，揮拳出掌，身子閃展騰挪，分別打了一套小洪拳和一套綿掌。
小洪拳形姿小巧玲瓏，節奏嚴緊，技法剛健有力，樸實無花架，招含攻防，動作實戰，自始至終行在一線。綿掌手法以掌為主，運轉舒展如綿，動作連而不斷，掌法運行成環，勁力要求內蓄剛勁，外現綿柔，爆發時迅速、快捷。剛柔相濟、快而不亂、慢而不斷、剛而不強、柔而步軟，既兼太極拳連綿不斷之長，又具長拳挺拔大方之美。陳靖亞將兩拳的長處融合在一起，打起來更顯氣勢磅礴。
王顯明看的入迷，陳靖亞打得專注，兩人沒察覺到此時院中又多了兩個人。一個是本院的主人王老先生，一個是年逾七旬，須發皆白的老道士。
“好！”
陳靖亞才將收住身形，那個老道士口中一連三個“好”“好拳法，好身形”字便脫口而出了。
王顯明和陳靖亞急忙甩頭觀瞧，但隻見王老爺子和一名老道士正站在廊下，撫掌叫好。
陳靖亞急忙走到廊下，向陳老先生和老道士深施一禮，說道：
“晚輩學藝不周，讓老先生見笑了。”
王老爺子說道：
“老夫不懂武術，隻是看著熱鬧。這位董道長卻是深諳此道！”
陳靖亞向老道士一抱拳說道：
“晚輩自幼跟隨家父習武學拳，自知學藝不精，疏於習練，讓道長見笑了。”
董道長問道：
“敢不知家父名號？竟養育出這般少年英才。”
陳靖亞恭恭敬敬的答道：
“子不言父，恕罪！家父湯原陳子鄂。”
老道長與王老爺子聽陳靖亞說出陳子鄂之名後，心裏當即翻了個個，臉上卻沒有顯露絲毫，說道：
“好！老子英雄，兒好漢。真是英雄輩出，一代更比一代強啊！”
陳靖亞從董老道的話裏話外聽出，似乎與自己的老爹相識的意思，便問道：
“道長認識家父？”
董道長長歎一聲說道：
“要說起我和你爹的交情，要從二十八年說起。那時還沒有你唻！”
王老爺子說道：
“這大冷天的，大家夥都別在這裏戳著了。快進屋，咱有話慢慢聊。”
大家進到大廳坐定後，王老爺子介紹道：
“這位董道長是從朝鮮那邊過來的，今日剛到。正巧遇上兩位後生練拳，就駐足觀看了起來，沒想到竟然遇上了舊友晚輩，真是可喜可賀啊！”
董老道問陳靖亞：
“家父現在可安好？”
陳靖亞恭敬的起身答道：
“家父身體很好，前幾日還振臂高呼，雲集三千民眾，組成抗俄義勇軍。於柳大林子大破蘇俄軍，挫其鋒芒，使其不敢輕易冒進。”
董道長敬佩的點點頭，說道：
“當年四十營義勇結盟海城時，你爹也就二十幾歲。一晃這二十八年過去了，沒想到還這麽老當益壯。”
陳靖亞隻知道自己父親早年間組織六合拳民抗過俄，但那段曆史陳子鄂也少有提及，並不知曉眼前這個老道的來曆。王顯明認識這個老道，但也隻知道這個老道每次來，父親總是殷勤招待，也不清楚此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單說這個老道，在二十八年前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光緒二十六年，也就是1900年，沙皇俄國侵占東三省。到處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企圖建立和強化殖民統治，達到最終吞並東三省的野心。廣大東北民眾、清軍底層官兵和義和團拳眾，不堪忍受其血腥鎮壓，自發組織武裝反抗，形成眾多的抗俄義軍。其中較強大的有三支:一是王和達、董毅敏為首的義和團餘部和農民軍。二是以清軍將領劉永和為首的忠義軍。三是以民團團練楊玉麟為首的鎮東軍。眼前這個老道就是當年帶領義和團餘部，活動於海龍、通化交界一帶山區的董毅敏、董老道。
這個董老道，早年在老家山東參加義和團，並任拳師。八國聯軍進攻北京的同時，俄國沙皇舉兵十七萬，試圖趁機侵占東北三省。在通化縣玉皇閣做主持的董毅敏，麵對沙俄的暴行毫不畏懼，振臂一揮，率領千餘弟子門人及民眾，聞風而起，豎起抗俄大旗，誓死抵禦沙俄軍隊的侵略。
次年，清政府在各國列強脅迫下簽訂辛醜條約，並著手懲辦義和團禍首。積極支持民眾抗俄的盛京將軍晉昌，被充軍伊利，成分複雜的忠義軍趨於分裂。
王和達、董老道一部經過艱難跋涉，轉移至鴨綠江邊帽兒山，與六合拳民眾會師，繼續堅持抗俄鬥爭。最後一隻抗俄軍在王和達、董老道帶領下，堅持了兩年之久，進行大小戰鬥百餘次，沉重打擊了沙俄侵略者，顯示了中國民眾保衛國土，抗擊列強入侵的決心。
第三年，王和達在吉林將軍長順的引誘下，走出密林到通化城去和長順談和。結果被崇洋媚外的長順設下埋伏活捉，最終就義於吉林城中，所部潰散。董毅敏見大勢已去，潛入朝鮮境內，到朝鮮金剛山上元宮當道士。
此番董老道過境來找王祥生，是因為他探知到，日本人在朝鮮召集了大量朝鮮人青年人，組建數十支滿洲開拓義勇隊。這些義勇隊絕非以開拓為目的，而是配置了武器的一支支地方武裝，顯然日本人正在為侵占東三省做最後的準備。
聽了董老道的來意後，陳靖亞心裏一驚，問道：
“日本人唆使朝鮮人到東北屯墾土地事由來已久，董老伯怎就敢肯定，此事是日本人在為全麵侵占東三省做最後的準備？”
董毅敏見陳靖亞不以為然，迭起手指，道出了其中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