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五四章風蕭蕭之紛起
四五四章風蕭蕭之紛起
張士林原是沈陽文匯中學的一名英文教師,在沈陽文匯中學教書期間,滿懷憂國憂民誌思想的他,毅然加入由葉開和邵俠民、孫東恒三人組織的鐵血讀書會。九一八事變,日本人侵占沈陽,張士林奉邵俠民指令,返回家鄉梨樹鎮太平山鄉積極動員民眾,秘密著手發展抗日力量。
青峰山軍政學校成立後,張士林作為鐵血早期骨幹成員,曾被派往青峰山軍政學校接受過為期三個月的軍事技能訓練。自此期間,金治剛便是他那一隊的軍事教員。因此,他與金治剛是相識的。
張家是太平山鄉數一數二的財主,宅院建的自然也寬敞。幾人才將進至庭院中,隻聽得堂屋裏傳來一聲咳嗽,兩扇硬木雕花大門一開,一名年過五旬的老者站在了燈影裏。問道:
“老大,是那方來的客人。”
張士林急忙低聲答了一句:
“是龍江的朋友。”
並馬上說道:
“天不早了,你老歇著吧!我帶朋友們去偏院。”
老人一聽是龍江來的人,微微一愣,說了一句:
“既然來的都是貴客,豈能慢待。還是到請到堂屋裏說話吧!”
便扭身進了屋。
張士林至孝,聽爹發了話,為難的看了看陳靖亞等人,問道:
“我爹想見你們?”
陳靖亞點點頭說道:
“老人既然要跟我們說說話,我們自然不能不見。隻是,我們這麽多人一起過去總有些不方便!”
張士林馬上叫來老管家,讓他帶其餘的人去偏院休息。然後對陳靖亞金治剛一伸手,道:
“陳先生和金教官這邊請!”
陳靖亞與金治剛也不客氣,邁步向堂屋走去。
由於這裏距梨樹鎮較遠,沒有扯電燈,堂屋裏四角點著紗罩風燈,中間八仙桌後麵的條案上有燭台,燭台上點著牛腿蠟。一尺多長的火苗,將偌大的堂屋照的亮堂堂的。
八仙桌一側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老者,手裏拿著烏木杆翡翠嘴的長煙袋正在吧嗒吧嗒的抽煙。
見陳靖亞他們進來,老者急忙放下煙袋,起身拱手相迎。
陳靖亞急忙搶先一步向老人施禮,嘴中說道:
“湯原陳靖亞見過張老先生。”
老者臉上滑過一絲詫異,將陳靖亞讓到正座上坐定,讓張士林奉上香茶後開口問道:
“陳先生自言是湯原陳家,不知是名震下江的西雙勝否?”
陳靖亞起身恭恭敬敬的答道:
“伯父所說的西雙勝正是家父。”
老者臉上顯出一些詫異之色,嘴中說道:
“不想西雙勝之子竟然如此才俊。”
陳靖亞坐下後問道:
“老伯識的家父?”
老伯臉色肅穆,緩聲說道:
“當年關外鬧拳匪,王子雅在連山聯合仁義軍設立義和公所,燒教堂斬殺教民,攻打錦州。清政府簽訂辛醜條約後,聯合白俄匪剿殺義和團,王子雅一家蒙難,當時西雙勝率下江拳民三百餘,星夜挺進錦州欲救王子雅,路過太平山時曾向本屯借糧,故此老夫與西雙勝有過一麵之緣。”
張老伯說的很委婉,但大家都明白,當時的借糧意味著什麽?
陳靖亞一聽這話當即又起身施禮道:
“如果家父當年開罪了太平山的鄉親,在下在這裏替父賠罪了。”
張老伯急忙起身雙手攙扶說道:
“英雄誤會了,當年西雙勝到太平山借糧,並沒有任何為非作歹,當時還打下借據一張。”
陳靖亞聞聽此言心中暗自說道:
“不好,這是碰上債主了。”
但嘴上卻說道:
“常言道父債子還,請伯父將當年家父立下的借據出示,我自當給您老和太平山鄉親一個說法。”
張老伯,起身來到條案前,從佛龕裏取出一張發黃的紙,交給陳靖亞。
陳靖亞知道自己父親大字不識幾個,但見上麵有暗紅手戳,知道這正是西雙勝當年所立,立即將借據收起,扭頭對身後的韓月說道:
“照單給錢!”
張老伯急忙擺手說道:
“賢侄莫及,老夫出示此憑據絕非索債,而是希望了結此事。說實話,當時老夫也正值壯年,雖受家業所累未能與陳老先生一起對抗洋毛子,但對王子雅他們的英雄壯舉也是打心眼裏佩服。現如今東洋倭寇進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等即便不是軍人也應該奮起救國。犬子跟著陳先生所作之事我也有些耳聞,這些陳年舊賬就此不應再提,如果陳先生一定要兌現,那就算我為抗日做些貢獻吧!”
陳靖亞與金治剛急忙謝過張老伯。
大家重新坐定後,陳靖亞問張士林:
“梨樹鎮失陷後,鎮上駐的日本兵多嗎?”
張士林說道:
“不算多,有一個滿鐵中隊,還有憲兵隊,裏麵有幾十個憲兵。不過還有一支偽軍約有一個營,為首的叫馬德山,是張海鵬的手下。”
陳靖亞掐指一算,連同日軍和偽軍加起來也有八九百人,便搖搖頭說道:
“這麽多人馬硬打不行,還需要想個辦法巧打最為穩妥。”
張老伯聽他梨樹鎮便問道:
“你們是缺人手還是缺彈藥?如果缺人手我張家與北山的青龍關係密切,可以找他們來幫忙。如果缺彈藥,家裏倉房裏有我曆年積攢下來的十幾條快搶,七八箱子彈,你們均可拿去。”
陳靖亞眼睛一亮說道:
“這感情好,請老伯立即休書一封,我親自去北山見見那個青龍。”
陳靖亞話音剛落,院外突然跑進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後生,徑直闖了進來報告道:
“老爺不好了,咱屯子裏又來了一群兵,約莫有一兩百號,手裏都有槍,進屯就要吃的喝的!大家夥不知咋辦,請老爺去跟他們的頭頭交涉交涉!”
張老伯起身剛要跟著那青年出門,被陳靖亞攔住說道:
“想來這些人一定是是些遊兵散勇,小侄不才,在軍中還有些朋友,還是我去看看比較好!”
張老伯知道陳靖亞名冠東三省,見陳靖亞挺身而出,心中甚是歡喜,急忙說道:
“那就有勞陳賢侄了。”
來到太平山鄉征糧的正是一幫東北軍殘餘,隻不過這些兵並不是那一支部隊的而是,由一些不願意離開或跟隨長官與日本人合作的東北軍士兵組成的。為首一人乃是奉天講武堂少校教官,名叫白毓春。
那時節,在老百姓眼裏兵與匪沒有太大的區別,到了一地除了要吃要喝就是拉丁征糧。東北軍一向軍紀就不好,這麽多遊兵散勇聚到一起,那軍紀就糟了。
陳靖亞一行跟著年輕人出了張家大院,一拐彎就看見,幾十個斜背著大槍的東北軍士兵,正在挨家挨戶敲門討要食物和禦寒被服。
一名軍官站在一塊青石,手裏揮舞著手槍,大聲喊叫著試圖製止士兵們的魯莽行動。但是那些遊兵散勇對於軍官的喊叫,並沒有當回事,隻是依然我行我素,蠻橫的嗬斥著那些不願意開門的百姓:
“老子賣命打日本人,而你們連點糧食都不舍得,是不是想留著孝敬日本人當漢奸啊?”
陳靖亞見軍官節製不了手下,便氣惱的掏出腰間的金槍,對天鳴槍一響,大叫道:
“都他娘給老子住手!”
這一響槍,眾散兵也吃了一驚,停止了行凶,一個個扭頭向陳靖亞眾人看過去。
白毓春認識陳靖亞,甩臉一看見是陳靖亞,心頭一喜,急忙跳下巨石走了過來,嘴裏還說道:
“陳大哥怎麽也到了這裏,你不是到東邊道去了嗎?”
陳靖亞仔細辨認了一會,才想起眼前這名軍官正是奉天講武堂高級訓練班的通訊教官,便說道:
“無線電台都撤去錦州了,白教官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白毓春歎了口氣說道:
“那夜日本人攻東大營,我等奉命攜帶大量通訊器材轉移至錦州後,我們等了七八日,見上麵毫無反攻之意。有聽聞日偽軍進兵齊齊哈爾,謝柯參謀長,馬占山代主席堅決抗戰,便帶著幾個弟兄想去齊齊哈爾支援。沒想到這一路走來,收容了這許多散兵遊勇。”
陳靖亞掃了一眼那些遊兵散勇手裏的糧食披在身上的被服,冷笑一聲問道:
“那怎又做起這打家劫舍禍害百姓的勾當來了?”
白毓春一臉羞愧,他身邊一個佩戴少尉軍銜的老兵說道:
“這個不怪白長官,俺們這些人來自好幾個部隊。大家夥跑出來時,身上除了步槍和少量彈藥外糧食被服都沒帶。大家夥過了遼河不久就斷了糧,身上的衣服又單薄實在不能禦寒,幹出這等事來也是沒有辦法!”
陳靖亞將目光看向身邊的李士林,李士林會意,大聲說道:
“既然大家都是抗日的英雄好漢,那就都上我家吧!哪裏有大米白麵,還有棉衣棉鞋,保證讓大家吃飽穿太暖。”
白毓春感激的看了張士林一眼,致歉道:
“是我無能,不足以節製部署,給鄉親們添麻煩了!”
陳靖亞問白毓春:
“你們有多少人?”
白毓春說道:
“共有一百四十人,七九步槍五六十支,奉造七九式輕機槍兩挺,擲彈筒五具,手槍四把,手提機關槍四支。子彈四五千發,手榴彈二三百枚。”
說完,白毓春揮手叫來一名老兵和一個青年軍人,向陳靖亞介紹道:
“這是我部的兩個隊長,肖文和孫寶玉。肖文是電訊大隊警衛排排長,孫寶玉是常堯臣部的連長。”
陳靖亞見他們人中還有一些不穿軍服,手拿大刀長矛的人,問道:
“那些穿著百姓衣服的也是東北軍的弟兄?”
白毓春回答道:
“他們是遼北象牙山上的胡匪,有二三十號,是我們在路上收編的,他們的頭領叫王申,是肖文的遠方表哥。”
陳靖亞點點頭說道:
“那好吧!先將弟兄們召集起來去張家大院。等大家夥吃了飯,咱們再商量一下打鬼子的事。”